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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俭类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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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爵夫人无命服 东阿周天爵初任怀远令,单车赴任,久之,始迓其母妻至署。夫人事纺绩,官舍萧然。适度岁,僚眷相往还,而夫人无命服,怀远地僻不易购,周又不欲假诸缙绅家,典史孔某,平阳世家也,检笥中旧七品服献之,始得贺岁成礼。 ◎曾文正夫人纺棉纱 曾文正公国藩驻师安庆时,其夫人及其冢妇刘氏在署中,每夜同纺棉纱,以四两为率,二鼓后即止。一夜,不觉至三更,长子惠敏公纪泽已就寝矣,夫人曰:“今为尔说一笑话,以醒睡魔可乎?有率其子妇纺至夜深者,子怒詈,谓纺车声聒耳不得眠,欲击碎之。父在房应声曰:‘吾儿可将尔母纺车一并击之为妙。’” 翌日早餐,文正为笑述之,坐中无不喷饭。时有邓伯昭孝廉者,性古执,在江达川方伯幕中,闻之赞叹,谓可以破除官场家人骄惰之习,力劝方伯制纺车,强其妻效之,终日不能成一丝,人笑以为迂。 ◎左文襄絮裘木案 左文襄公宗棠刚果强毅,至耄年,精力不衰,虽兵间积苦,未尝以况瘁形于辞色。边塞苦寒,雪压行帐,惟拥缁布絮裘,据白木案,手披图籍,口授方略,自朝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军事旁午,官书山积,亦必次第省治之不稍休也。 ◎萧敬孚自买菜 桐城萧敬孚学渊博,曾文正公尝荐之,馆于上海之江南制造局,垂三十年。赁居城西,辄自提篮入市买菜,居停主人坐马车遇之,曰:“此萧先生也。”亟与为礼,命仆代携之行。 ◎彭刚直崇俭 衡阳彭刚直公玉麟力崇俭朴,偶微服出,布衣草履,状如村夫子。巡阅长江时,每赴营官处,营官急将厅事陈设之古玩及华焕之铺陈一律撤去,始敢迎入。副将某方以千金得玉钟一具,一日,闻彭至,捧而趋出,忽失足,砰然堕地。彭适入,见之,微笑曰:“惜哉!”副将慑伏,至不敢仰视。又尝饭友人处,见珍馔必蹙额,终席不下箸,惟嗜辣椒及豆豉酱。 又有人尝谒之于退省庵,时岁首,彭衣茧绸袍,加老羊皮外挂,已裂数处,冠缨作黄色,室除笔砚外,竹簏二事而已。久之,命饭,园蔬数种,中置肉一盘。饭已,出,或告之曰:“此已优待君矣。” 刚直赴苏,适楚南会馆举行团拜,预焉。是日召优演剧,午后在阶下闲立,见一人帽缀披霞宝玉,衣品蓝漳缎袍,昂然入,意必同乡子弟也,颔之,与为礼。其人置不理。乃询左右,则唱花旦之吴兰仙也,大怒,立命缚之出,呼杖,将毙之。兰仙膝行至织造前,乞缓颊,织造再三陈请,众亦环求,怒始已,仅命褫其服,逐之出。兰仙自是声名顿落。 ◎德宗崇俭恶奢 德宗崇俭恶奢,每遇进膳,便云:“诏书屡有卧薪尝胆之语,而朕终日所尝者为何?朕心殊不安。以后进膳,不得过事肥美。” 德宗尤恶机巧玩物,其崇尚西法,纯出于保国救民之念,外间所传某侍郎入对,必怀西人玩物以进而得邀圣眷者,皆蜚语耳。秀水沈淇泉学使卫于光绪甲午殿试前,补行覆试,其诗结联颂圣处曰:“圣朝崇本务,奇技绌重洋。”阅卷大臣原定一等第十名,及进呈,特以朱笔密圈,拔置第一人,观此可知德宗之俭德矣。 ◎孝钦后禁宫人滥费 孝钦后好货财,然亦恶人滥费。一日,宫眷启一裹,欲断绳,不许,既解之,命将纸折迭,与绳同置于屉。孝钦有时赏官眷钱,每人与一小簿,宫眷用钱皆须记载于上,至月杪则躬自查阅一次,费则责之,俭则奖之。 ◎天下俭一国俭 光绪初年,有“天下俭一国俭”之谣。“天下俭”者,为李用清,其自江西原籍起复入京时,徒步三千余里,未雇一车骑。及抚云南,则日坐堂皇理事,夫人即居其旁之小室。将产时,不雇接生媪,既产,遂毙。其仆怜之,为市棺,稍昂,以为费,令易薄者。 已而子亦死,仆又为市小棺,叱曰:“安用是!”乃启夫人棺纳之。“一国俭”者,为李嘉乐,其为江西布政使也,常薙发,每次与二十文,已而询其仆曰:“薙发匠得资,亦得意否?”仆曰:“外间薙发皆四十钱,今殊不满所望,已垫付数十文使去矣。”李怒曰:“吾家中薙发才须十二文,今多与之,已大过,汝乃更益之乎!此后不须彼矣。”盖李之夫人亦能供待诏之役,不假他人手也。后二李均被劾。 ◎阎文介崇俭 阎文介公敬铭官部曹时,胡文忠公林翼奏引办湖北粮台,崇尚俭朴,风为之变。及抚山西,则躬御布袍,所著鞾下缎上布,其夫人纺绩于大堂之后,僚属诣谒者,惟闻暖阁旁机声轧轧而已。冬月衣缊絮袍,出示僚属曰:“此中之絮,内人所手弹也。” 文介将至晋,语其戚某曰:“宜多携搭连布。”此布至粗且厚,抵任,首制以为袍褂。属员有用摹本缎者,辄斥之,谓:“方今兵书旁午,汝辈何尚奢侈。审如此者,必多财,可捐资充军饷。”属员等乃皆以搭连布为袍褂。戚所携布且尽,价大涨。有知县某以进士即用,尝徧假贷华贵之衣及诸佩物,服以入见,文介责其奢,对曰:“卑职需次此间,所得宦囊仅足制衣物,实再无此多金购搭连布,故服旧衣入见,虽被参劾,亦无可避。”文介惭不复语,自后虽有着摹本线绉者,亦不复致诘矣。 文介所御肴馔极粗恶,尝招新学政饮,所设皆草具,中一碟则为干烧饼也,文介擘而啖之,若有余味。学政终席不下一箸,故强之,勉尽白饭半盂,归语人曰“此岂是请客,直祭鬼耳!” 李用清为文介门生,守苏州时,访知陆稿荐熏腊店卤锅外围之面饼,价廉而味美,(卤锅上用蒸桶,汁易侵出,围以生麦面,汁渍入,卤锅熟而饼亦熟,贫家购以当肉食。)告其中丞,因共令其店分进此饼以为常,苏人传为笑柄。及擢陕西布政,署中不具厨传,宴客则取之旗亭。 有某酒楼以方伯初次定席,殽馔精美,计值甚廉。其后宴客,皆责如前例,酒楼主人遂移他处以避之。李在签押房,见仆抱衣出澣,云:“何不交太太洗之”?仆言:“太太今无暇。”则云:“俟明日。”陕抚叶伯英后因事劾李去,文介在枢府力争,失上意,乞罢。光绪壬辰,文介薨于解州,遗折入,初拟恤典甚渥,后悉改常例,独谥以文介。孝钦后常语人曰:“可恨阎敬铭骗一好谥法去。”孝钦好侈,文介管户部,阴加裁节,故有此语也。 ◎阎文介恶华字 阎文介管户部日,临桂谢春谷启华官主事,充云南司主稿,兼北档房。一日,文介谓谢曰:“取名何必用华字?”谢固别有奥援者,从容对曰:“中堂以华字为嫌,然则取名当用何字耶?中堂异日若奉命转文华殿,抑亦拜命否耶?”文介默然,不以为忤也。 ◎卫荣光之俭 光绪朝,浙抚卫静澜中丞荣光以节俭著称,其便服多补缀痕。蓄一羊裘,鞹矣,衣以见客,不怍也。夜于签押房阅文牍,案仅竹灯檠,荧荧如豆而已。尝召客晚餐,肴三簋,客出,方呼灯送,仆以无烛对,客逡巡去。一日,其仆购烧饼油条二大盘,幕僚问之,则曰:“今为中丞夫人诞辰也。” ◎钱塘丁氏之俭 钱塘丁竹舟主政申、松生大令丙为同怀兄弟,家充殷盛,而性好俭,恶衣恶食,惟志于道。凡撰拟文字,所用纸,每就残余者墨之。外来书函之封套,或翻用其里,或加签其上,不浪费也。杭城慈善事业,主政、大令主持者有年,大府倚重之。大令谒大府,辄徒步而往,使人挈礼服,至官厅易之,其俭如此。然俭而不吝,睦婣任恤,着于里闾。主政之子修甫舍人立诚,大令之子和甫舍人立中,亦皆有父风,每敝衣冠行于市,见者不知其为富人子也。 ◎李秉衡之俭 李秉衡巡抚山左时,颇以俭德着,居恒衣冠闇敝,与赵舒翘同。所衣棉袍,缝裂,絮缕缕然漏于外,或睨之而笑,则须发怒张,厉声曰:“此出风也,汝不识耶?”一仆戴新红雨缨帽,李见而大恚,发县,笞数十,逐之去。自是属吏多有鹑衣百结而行庭参礼者,李则极口称之为廉吏。 ◎杨古酝之俭 娄县杨古酝大令葆光,名宿也,性俭约。自浙罢官归,出必徒步。年七十九时,腰脚犹健,尝与徐珂游苏州,步行至虎邱,登千人石,珂喘息甫定,倚石小坐,杨犹徘徊赋诗,不觉其劳。归途饮于花步里之酒楼,食前方丈,杨下箸者二簋而已。珂诧问之,杨曰:“晚年宜戒饕餮,餐廑兼味,虽宴会亦如是也。” ◎赵廉昉李审言之俭 赵能官,字廉昉,与李审言详为中表兄弟,少时居审言家读书。审言妻赵氏为廉昉女兄。廉昉与审言各健饭,酸虀尺韭,率尽数碗。釜罄,赵氏每食铛底焦饭,或竟忍饥,诡云已食。以是有怨訽之者,并及赵氏,审言与廉昉若不闻,而互厉于学。二人恒共亵衣一袭,赵氏递澣之,计日以易,不失先后。 ◎朱吉甫待客至俭 朱吉甫,光宣间人,待客至俭,菜则园蔬,鱼必亲钓,曰“是有真滋味,市品远弗逮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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