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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类12


  ◎王继谷殉母

  王继谷,会稽诸生也。父英澜,为鄞县教谕,全眷随侍任所。继谷志趣超卓,能文,工诗,善书法,处骨肉间无间言。某年,英澜病,与其兄子献太史继香祷于神,争死甚力,英澜卒不起。继谷哀毁骨立,瘗发殡所,忽产灵芝一茎,人以为孝感所致。翌年三月,母又病且殆,继香方返会稽,乃为疏,祷于神曰:“去年父病乞代,以志行未坚,未能感格。今母抱痾日亟,刲肱割肝,不免伤残肢体。曷若削儿纪算,续母桑榆。晨昏尚有诸昆,似续已延弱息,尘世名利,况非本怀,身后毁誉,在所不计,湛湛月湖,寸心可鉴。”遂投湖以死。

  死后,其家人乃于案上得遗札云:“去来有期,此行甚乐。”并处分身后事甚悉。又题字于湖亭之柱曰“漱六道人归真处,道人随父之鄞县学任所,父卒越百八十日,入月湖以去,时年二十九”云云。家人如其札中所言,索之贺公祠畔,果得尸,植立水中,冠服不乱。时宗湘文观察源瀚方守甬,访知其事,详请浙抚,专折旌表。浙抚以事近奇僻王道不取驳之,宗固请,卒如其议。遂为立碑于月湖之旁。

  ◎孙兰贞殉母

  襄阳孙兰贞者,孝女也。性温柔,年十五,父早丧,寡母抚之成人,家无遗产。尝从母纺绩,母病痰喘,不能吐,兰贞乃口含母唇而吸之。晨夕侍奉,割肱进汤,然终不见效。及亡,兰葬之,礼成,痛哭,绝食七日而亦死。死时方严寒,女单衣,盖已质棉衣等物以葬母也。乡人贤之,为葬于母旁。

  ◎殷雪雪感犬而孝

  殷雪雪,庐陵西鄙人也。父母具存,无兄弟,家贫甚,绹索织草履。不读书,父教之绹,母教之织,皆不应,酣然而嬉。常命之入市,鬻索卖履,得值,不奉其亲。悉数易酒肉饱口腹焉。偶呵之,则恶言厉色以抗,偶抶之,则应手挥拳以报,如是者有年。

  家畜一犬,雪雪爱之,故得食必分之犬,犬固驯,能习雪雪颐指。后犬生子,子长而母犬老矣,犬子得骨肉辄先献其母。未几,犬母病,毛脱皮烂,犬子辄为母舐伤处。越三日,犬母死,犬子狂号,其声如哭,不食亦不饮,号一日夜亦死。雪雪见之,忽大感悔,引手自搰其面曰:“予过矣,予过矣。犬,畜类耳,其孝也如此。予,人也,今乃不犬若耶?”乃疾趋至父母前,拜泣不能起,叩额有声,仰而哀曰:“阿爷,阿娘,儿知罪矣,今不敢复尔矣。”其父母睹状,殊骇异,则曰:“起,起。谁教汝者?”雪雪曰:“儿观犬子犹能以身殉其母也。”

  父母叱之起,曰:“汝能孝,予无忧矣。”自是而后,雪雪起敬起孝,能以力养,终日绹且织,积三日一出售,以钱易米,负而归,炊以奉父母,父母既饱,食其余。既而更樵淤山,渔于水,所入较丰,乃得以甘旨养父母。雪雪年三十一始有室,室人不德,动违翕姑意,出之,再娶,举二子。

  父年至七十一,母年至七十五,父先卒,母越二年逝。雪雪发斑矣,犹作孺子啼曰:“予十八年前,苟即能孝养,则可多博父母十年之欢。今日思之,大有憾矣。”未几,竟抑郁以终,乡人咸称之为殷孝子。

  ◎罗义进养父

  肉之类,备列无遗。父年老,饭益健,义进侍侧,颐动眉肆,若自餍者,父食稍减,则退亦弗食,如是三十余年。同治戊辰,父患目疾,结厚障,西医将启以刀,义进大啼,父卒就西医馆,启其障。义进日载珍膳,即馆以哺父,夜复即床下宿,历百有五日,疾愈。

  义进同怀兄二人,均有子。义进壮时,尝佐人贸迁,受直辄奉亲,父将为之娶,义进语人曰:“两兄所获,仅庇其孥,我娶,我父安得养?我终不以妇人夺己之养也。苟大宗勿废祀,我宁为其不孝者?”故终身鳏。

  光绪甲午,父目疾复作,义进策父年高,不可更即西医,乃五更起,似舌舐父目,既设案中庭,搏颡吁天,迟明始已,凡二十四阅月,而义进病。

  先是,义进有足疾,常患胫肿。至是,家人戒勿夜起以增困,曰:“父愈,我病,庸何伤?”疾几殆,犹即枕上礼佛弗辍。乙未某月卒,年五十有三岁。

  义进晚年屏落世事,专以养父为急。恒于父前作娇昵,若婴儿,父年高,亦忘义进之岁,以为尚三十许也。尝曰:“吾子三十矣,未娶,奈何?”其死时犹喃喃呼父也。

  ◎李氏女断指救父

  东台李氏女,父贸盐,不纳有司赋,官捕得,法当死,簿已伏,刑有日矣。女求见运使,泣愬于庭曰:“某七岁而母亡,蒙父私盗官利,衣食某身,为生厚矣。今父因养女而获罪,女当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请随坐之。”运使怜而原之,因为减死。

  女大泣曰:“某之身,前则父所育,今则官所赐,愿去发为女道士,以报官德。”自以女子之言难信,因出利刃于怀,断一指以示决心,血淋漓,见者皆惊。运使益义之,竟赦其父,女乃即披剃为尼。

  ◎蓝忠杀虎救父

  蓝忠,漳浦人。生有膂力,事亲孝。妻卓氏尤尽妇道,宗族称之。所居村在万山中,常患虎,尝有一巨虎为近村伏弩所伤,愤跳怒吼,声裂山谷,居民闭户莫敢声。忠与叔比屋居,时夜深人静,虎咆哮,扑其叔门。其家以世居山中,防虎患,门内植两柱,卫以横木。虎猛扑,不能入,其叔恐,大呼,虎闻声,狂跳登屋,被瓦桷直下,毙其叔。

  忠之父闻弟有虎患,发声助喊,虎复狂跳破屋,扑其父仆地。忠于是手长刀,直前斗虎,卓携杵从之。虎舍其父扑忠,忠持刀刺虎,中其喉,刃入腹三尺许,拔刃,不得出,手余脱柄,虎负痛复扑忠。卓弃杵,急自后抱虎,双耳搤虎颈,虎既重创,不能脱。忠持手中柄连击数十,惶急山,卒无以毙虎。卓呼曰:“斧。”忠急觅取斧力劈之。比鸡鸣,夫妇力皆疲,瞪目熟视,则虎已死矣。急视父,尚卧地呻吟,乃共扶入寝所,以药敷治之。翌日,其父竟死。

  忠屠虎祭父,哀痛极切,丧葬悉如礼。里中父老谋白其事于令长,请旌表,忠泣辞甚力,佥曰:“无伤孝子心也。”乃已。

  ◎范仲光为父刲肱

  范仲光,桂阳人,农家子也。幼聪慧,父母命入塾读书,过目辄成诵,以故师及同学咸爱敬之。年十八,父遘危疾,医药罔效,仲光潜刲两肱,家人莫之知也,见其惨淡无人色,窃异之。未几,父竟死。仲光宛转眩瞀,神支离,不自克,如欲无生者。

  其母惧失子,踰两月,召其同学者数辈强掖之至塾。仲光重违母意,忍涕习所业,手掣缩,艰上下,人静,辄絮泣。其曹疑之,阳与语,时而袒其臂,则左右各去肉倍寸许,赭如渥。仲光哭,其曹皆哭,人始知其割肱也。免丧就试,补弟子员,举一子,终以毁故,病咯血,年二十有五遽没。妻何氏为守义抚孤,克自立焉。

  ◎姜冠东为父复仇

  姜士刚以拳术鸣于淮徐间,天下闻风而栗,过其门者,咸侧目焉,往与较武者,辄毙之。光绪癸卯,有僧叩门入,见姜,再拜而言曰:“敝寺长老,震君名,特遣僧相迓。”言毕,出百金为寿,姜许之,遂行。

  姜子冠东从行,至寺,僧入报,未几,老僧引数十僧出迎。老僧貌峥嵘,余僧亦赳赳,冠东搴父袪,姜曰:“我何畏哉?”既登殿,僧率徒下阶拜,并请登高阁饮宴。姜诺,循梯而上,冠东曰:“宴殿上可耳。”僧急伏地谢曰:“公子胆怯,不敢请登阁矣。”姜自许勇敢,命他僧引冠东出,冠东不允,姜怒,拳之,冠东乃泣而去,曰:“父好自为之。”老僧再拜曰:“君开诚布公若此。”

  旋令左右进酒为寿,且饮且行,及至高阁,提窗四顾,但见四周危山高耸,下临绝涧,悸然心动,然已半醉,肢力微弱。突闻鸣钟一响,老僧及其徒皆出铁尺扑姜,姜大惊,急以手拒,战数合,毙其徒十余,伤者不可胜计,然亦卒为老僧所杀。

  冠东闻父被戕,乃匿殿侧,伺老僧出,以刃斫其头,头不为动。冠东急奔,得脱,号啼于荒山之麓。有樵父问之,冠东告以故,樵父慨然曰:“予为尔复仇,何如?”冠东曰:“能复父仇,虽头不吝。”樵父曰:“诚然。”冠东曰:“恶僧勇甚,其头,利刃不能伤也。吾惧吾头虽割而仇不得报耳。”

  樵父以拳扑山岩,山岩崩,曰:“恶僧头视此何若?”冠东乃三叩首而自刎,樵父取其头往面老僧请赏。僧命之入,口未启而樵父已引刃斩其头。樵父乃还头于冠东之尸,埋于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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