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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5)


  云门文偃

  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姑苏嘉兴人也,姓张氏。初参睦州陈尊宿,发明大旨。后造雪峰而益资玄要。因藏器混众。于韶州灵树敏禅师法席居第一座。敏将灭度,遗书于广主。请接踵住持。师不忘本,以雪峰为师。开堂日,广主亲临。问曰:“弟子请益。”师曰:“目前无异路。”法眼别云:“不可无益于人。”师云:“莫道今日谩诸人好。抑不得已向诸人前作一场狼籍。忽遇明眼人见谓之一场笑具。如今亦不能避得也。且问你诸人。从上来有什么事,欠少什么。向你道无事,亦是谩你也。须到这田地始得。亦莫趁口乱问自己心里黑漫漫地。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你若是根性迟回。且向古人建化门庭东觑西觑。看是个什么道理。汝欲得会么。都缘是汝自家无量劫来妄想浓厚。一期闻人说着,便生疑心。问佛问祖,向上向下。求觅解会,转没交涉。拟心即差,况复有言。莫是不拟心是么。更有什么事,珍重。”

  师上堂云:“我事不获已,向你诸人道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了也。你诸人更拟进步向前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巧,广设问难。只是赢得一场口滑。去道转远,有什么休歇时。此个事,若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更道教外别传。若从学解机智得。只如十地圣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呵责见性如隔罗谷。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烧。终日说事,不曾挂着唇齿。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尝触着一粒米,挂一缕线。虽然如此,犹是门庭之说也。须实得恁么始得。若约衲僧门下。句里呈机,徒劳伫思。直饶一句下承当得,犹是瞌睡汉。”

  师云:“三乘十二分教横说竖说。天下老和尚纵横十字说。与我捻针锋说底道理来看。恁么道早是死马医。虽然如此,且有几个到此境界。不敢望汝言中有响,句里藏锋瞬目千差,风恬浪静。伏惟尚飨,珍重。”

  师上堂云:“诸兄弟尽是诸方参寻知识。决择生死。到处岂无尊宿垂慈方便之词。还有透不得底句么,出来举看。老汉大家,共你商量。”时有僧出来礼拜,拟举次。师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

  问:“学人簇簇地商量个什么。”师云:“大众久立。”

  师云:“举一则语教汝直下承当。早是撒屎着汝头上。直然拈一毫头尽大地一时明得。也是剜肉作疮。虽然如此,汝亦须实到这个田地始得。若未切,不得掠虚。却退步向自己根脚下推寻。看是个甚么道理。实无丝发与汝作解会。与汝作疑惑。汝等各各且当人一段事大用现前。更不烦汝一毫头气力。便与祖佛无别。自是诸人信根浅薄。恶业浓厚。突然起得许多头角。担钵囊千乡万里受屈。且汝诸人有什么不足处。大丈夫汉阿谁无分。触目承当得,犹是不着便。不可受人欺谩,取人处分。才见老和尚动口。便好把将石蓦口塞。便是屎上青蝇相似。斗竞接将去。三个五个聚头地商量苦屈。兄弟他古德一期为你诸人不奈何。所以方便,垂一言半句,通汝入路。这般事捻放一边。独自着些子筋骨。岂不是有少许相亲处。快与快与。时不待人。出息不保入息。更有什么身心别处闲用。切须在意在意珍重。”

  师云:“尽乾坤一时把将来着汝眼睫上。你诸人闻恁么道。不敢望你出来性燥把老汉打一掴。且缓缓子细看是有是无是个什么道理。直饶向这里明得。若遇衲僧门下,好槌折两脚。汝若是个人。闻说道什么处有老宿出世。便好蓦面唾污我耳目。汝若不是个脚手。才闻人举便当荷得。早落第二机也。汝且看他德山和尚才见僧上来拽拄杖便打趁。睦州和尚才见僧入门来。便云现成公案放汝三十棒。自余之辈,合作么生。若是一般掠虚汉。食人涎睡,记得一堆一担骨董。到处驰骋驴唇马觜。夸我解问十转五转话。饶你从朝问到夜,论劫恁么。还曾梦见也未。什么处是与人着力处。似这般底有人屈衲僧斋。也道我得饭吃堪什么共语。他日阎罗王面前,不取你口解说。诸兄弟,若是得底人。他家依众遣日。若也未得,切莫容易过时。大须子细。人大有葛藤相为处。即如雪峰和尚道,尽大地是汝。夹山云百草头上荐取老僧。闹市里识取天子。乐普云: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毛头师子全身总是。汝把取翻覆思量。日久岁深,自然有个入路。此事无你替代处。莫非各在当人分上。老和尚出世,只是为你证明。汝若有少许来由。且昧你亦不得。你若实未得。方便拨汝则不可。兄弟,一等是踏破草鞋。抛却师长父母行脚。直须着些子精采始得。实若有个入头处。遇着咬猪狗脚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为。有可咬嚼。眨上眉毛。高挂钵囊,拗折拄杖。十年二十年办取彻头。莫愁不成办。直是今生未得彻头。来生亦不失人身。向此个门中亦乃省力。不虚辜负平生。亦不辜负师长父母十方施主。直须在意,莫空游州猎县。横担拄杖一千二千里走趁这边经冬,那边过夏。好山水堪取性。多斋供易得衣钵。苦屈图他一粒米,失却半年粮。如此行脚,有什么利益。信心檀越把菜粒米作么生消得。直须自看。时不待人。忽然一日眼光落地。前头将什么抵拟。莫一似落汤螃蟹,手脚忙乱。无你掠虚说大话处。莫将等闲空过时光。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不是小事。莫据目前。俗子尚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况我沙门日夕合履践个什么事。大须努力,努力,珍重。”

  师云:“汝等没可作了。见人道着祖意。便问个超佛越祖之谈。汝且唤那个为佛,那个为祖。且说个超佛越祖底道理。问个出三界,你把将三界来看。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着你。有什么声色可与你了。了什么碗。以阿那个为差殊之见。他古圣不奈何。横身为物。道个举体全真。物物觌体不可得。我向你道直下有什么事。早是相埋没了也。实未有入头处。且中私独自参详。除却着衣吃饭阿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得许多妄想作什么。更有一般底恰似等闲相似。聚头学得个古人话路。识性记持,妄想卜度。道我会佛法了也。只管说葛藤取性过时。更嫌不称意。千乡万里抛却老爷娘师长和尚作这般底去就。这打野榸汉,有什么死急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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