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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新声与词林摘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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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新声》、《摘艳》的关系究竟如何呢?我们都知道《摘艳》是增删《新声》而编成的。但其间,有多少的歧异呢?且此二书,坊间每多伪本,往往张冠李戴,将《摘艳》数卷混入《新声》,或名为《新声》而实则仍为《摘艳》。这种种都有待于仔细的比勘与精密的研讨的。 先讲《盛世新声》。 高儒和黄虞稷都以为《盛世新声》为正德间人所编,不知名氏。周氏藏本,有《新声引》: 夫乐府之行,其来远矣。有南曲北曲之分。南曲传自汉、唐,北曲由辽、金、元至我朝大备焉。皆出诗人之口,非桑间濮上之音,与风雅比兴相表里。至于村歌里唱,无过劝善惩恶,寄怀写怨。予尝留意词曲,间有文鄙句俗,甚伤风雅,使人厌观而恶听。予于暇日,逐一检阅,删繁去冗,存其脍炙人口者四百余章,小令五百余阕,题曰《盛世新声》,命工锓梓,以广其传。庶使人歌而善反和之际,无声律之病焉。时正德十二年岁在强圉赤奋若上元日书。 在这“引”里,编者自己不署名。张禄序《词林摘艳》云:“正德间,裒而辑之为卷,名之曰《盛世新声》”,也不说是什么人编的。刘楫为《摘艳》作序,则云:“顷年,梨园中人,搜辑自元以及我朝,凡辞人骚客所作长篇短章,并传奇中奇特者,宫分调析,萃为一书,名曰《盛世新声》,版行已久。”这里只断定了是梨园中人所辑,也没有说出主名来。龚氏《大通楼书目》著录此书,作: 盛世新声二十卷,明戴贤刊本,白绵纸。 但原书题的是: 樵仙、戴贤、愚之校正刊行。 则刊行者仍不知其名氏;戴贤乃是为之“校正”的。高儒离《新声》的编成,不过二十余年;张禄序《摘艳》时,离《新声》的刊行,只有八九年。在那时候已经不知道编刊者的名氏,现在更是“文献无征”。但我们若将“校正”者的戴贤即作为编者,当不会是很冒昧的。 《盛世新声》的版本,今知者有: (一)有“正德十二年序”本; 此本十二卷全,今藏周越然先生处;初以为必是正德间原刊本。但有二可疑处:(1)通体卷帙不一律,或作“子集”、“寅集”、“亥集”,或作“卷之四”、“卷之五”、“卷之七”、“卷十一”;(2)全部本无各曲作者名氏及剧曲原名,但到了末后数卷,忽增入作者名氏及杂剧名目。故疑是明代翻刻者将《盛世新声》原书卷帙阙失处,补以《摘艳》作为全书刻出。更有一旁证:凡增入作者名氏及剧名的数卷,其内容文句也和《摘艳》竟无两样。刊工草率。 (二)正德间戴贤校正本; 此本今藏福建龚氏大通楼,残存南曲一卷;正宫、仙吕、中吕、南吕、双调、越调、商调各一卷;《万花集》二卷;阙黄钟一卷;大石调一卷。此本疑为原刊本,正符《百川书志》及《千顷堂书目》所著录的“九宫曲九卷,南曲一卷”之数,且《万花集》自成一部分,别立名目,也正相合(惟卷数是二卷,非一卷;疑百川、千顷堂诸目误)。刊工至精。 (三)重刊盛世词调本; 此为万历二十四年,内府所刊,刊工甚精,今藏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凡分“子丑寅卯”等十二集。 (四)张禄辑盛世新声本; 今藏北平图书馆,凡十二卷,嘉靖刻本;中杂《词林摘艳》若干卷,而将中缝挖改重印,故将《新声》竟作为“张禄辑”的了。此是伪本,最不可据。 除了第四本不必注意之外,其余三本都可加以仔细的比勘。 (1)“子集”正宫,周氏藏本凡录《端正好》“享富贵受皇恩”以下套数三十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2)“丑集”黄钟宫,周氏藏本凡录《醉花阴》“国祚风和太平了”以下套数二十五章。 戴贤校本阙此卷。 《词调》本同周藏本。 (3)“寅集”大石调,周氏藏本凡录“空外六花番”以下套数十四章。 戴贤校本阙此卷。 《词调》本同周藏本。 (4)“卯集”仙吕,周氏藏本凡录“花遮翠拥”以下套数二十七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5)“辰集”中吕,周氏藏本凡录“裹帽穿衫”以下套数三十一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6)“巳集”南吕,周氏藏本凡录“皇都锦绣城”以下套数五十三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7)“午集”双调,周氏藏本凡录“碧天边一朵瑞云飘”以下套数三十三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8)“未集”越调,周氏藏本凡录“四海安然”以下三十二章。 戴贤校本凡录三十四套。 《词调》本同戴本。 这一集,周本最可怪,每套下皆注明作者及题目,且全同《摘艳》所注者。疑系《盛世》原版阙失,故以《摘艳》版拼合补足之。 (9)“申集”商调,周氏藏本凡录“黄梅细丝江上雨”以下套数三十三章。 戴贤校本同上。 《词调》本同上。 (10)“酉集”南曲,周氏藏本凡录“喜逢吉日”以下套数四十六套。 戴贤校本仅有三十六套,疑此本阙失了一部分。 《词调》本亦为四十六章。 (11)“戌集”,周氏藏本凡录《南吕一枝花》“丝丝杨柳风”以下套数十二章,《普天乐》“洛阳花梁园月”以下小令一百四十九阕(周氏藏本南北小令名目,亦不另立其他名目)。 戴贤校本此集为《万花集》前卷,当是原本的面目。 《词调》本(作亥集)凡录曲牌五十一个,小令数目当时未及记下(原书在北平,未能查考)。 (12)“亥集”,周氏藏本(南北小令不分,亦不另立其他名目)凡录《折桂令》“想多情恨杀薄情”以下南北小令三百五十九阕。 戴贤校本此集作《万花集》后。 《词调》本(作戌集)凡录曲牌五十三个,小令数目未详(当时未及录下)。 《词调》本“戌”、“亥”二集,当系将《万花集》前后卷里的南北小令,清理出来,将南小令及北小令分别各列一集;当时翻刻此书时,必受到《摘艳》影响很大。 把上面各本的异同比勘了一下之后,我们可以知道,《新声》十二卷的面目,是各本大致相同的。周氏藏本及《词调》本虽无《万花集》的名目,但《万花集》全部实已包含于其中。我们尝憾不得一见所谓《万花集》者,今则,此谜可以释然了。假如我们不发见了戴贤本《新声》,这个结论是永远不会得到的。综上三本《盛世新声》的内容,我们可以知道,凡包括: 九宫曲九卷,计套数二百七十八章; 南曲一卷,计套数四十六章; 以上共套数三百二十四章; 《万花集》二卷,计套数十二章,小令五百零八阕,和原序所谓:“存其脍炙人口者四百余章,小令五百余阕”,及《百川书志》所谓:“三集总大曲四百余章,小令五百余阕”者略有不符。今本小令固有“五百余阕”,而套数(大曲)则各本皆仅“三百二十四章”,和所谓“四百余章”者,相差甚远。或系编者所谓“四百余章”,乃是举其“成数”,夸大的言之欤? 《万花集》内容最为复杂,录小令,也录套数,疑原系独立的一书,被《新声》编者采来附录于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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