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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齣 祖師說法


  (外扮西天祖師賓頭盧上)

  阿僧祗劫修行。剎那時間瀟灑。
  六時貝葉經中。五體蓮花座下。
  誰識泥牛渡河。又道石人騎馬。
  有則萬法俱來。無時一絲不掛。

  貧僧乃釋迦如來大弟子,西天祖師賓頭盧是也。秪緣絫劫修行,得遇給孤良會。金鎞抉翳,全蒙迦老鉗錘;玉杵降魔,亦仗韋馱抖擻。貫頂一針,言下便超有漏;當機半句,立時頓悟無生。只因大事因緣,來此娑婆世界。我想世上這些眾生好苦也:沈酣世味,渾如酒蠁尋酸;苦戀火坑,一似燈蛾赴焰。爛臭底一副皮袋,說俊說美,骷髏紅粉,名為糞裡鑽香;好險的兩字功名,說富說貴,傀儡戲場,真是刀頭餂蜜。戀着處,一味口裡流涎,直待漏乾娑竭海;怒來時,一霎眼中出火,便欲燒卻須彌山。古今淪墮,無非為鬧攘攘的六慾牽纏;晝夜奔忙,總只是黑漫漫的三途路徑。如電如霜,最迅速不住停的是百年光景;為蕉為沬,極危脆不堅牢的是四大身軀,牀席上分明一個死屍,還說爭名爭利;喉嚨裡纔有半點氣息,尚思報怨報讎。

  直日功曹是個有記人,上善惡簿子裡直書,《定盤星》分文不爽。閻家老子是個無情漢,盡罪福業,鏡中照出。至公堂毫髮難容,人世難升易墜。上得一步,骨碌碌滾將下,好一似跛鱉爬深缸。人身難得易失,頭路一差,白茫茫何處尋,好似盲龜撞浮木。但使自沈苦趣,落塹投坑,一去永無回轉日;縱然再得人身,改頭換面,重來不識自家人。咳!誰信此一件大事,人人本有,個個不無。迷則佛是眾生,穿瓔珞的也曾披毛戴角;悟則眾生是佛,被枷杻的,立可坐象騎獅。

  大眾,你們不信哩。你不聞釋迦佛子未成佛,日逐輪迴,徧歷諸趣。廣額屠兒,放下屠刀,不半晌立證菩提。迷時寸步千里風塵,踏破鐵鞋;悟時千里目前,日月高懸金鏡。衣珠而一向行乞,咳!誰知道衣裡有珠;提燈而鄰家借炊,呸!卻原來燈即是火。莫說成佛在靈運後,單了個無明,無無明便趨寂滅;莫說生天在靈運前,直爬上非想非非想,難免輪迴。若是不悟本心,隨他絕代聰明,過人學問,只播弄得三世精魂。倘然不知佛性,任教格天事業,蓋世英雄,到頭來是一場春夢。會得的,好似關將,百萬軍中,單鎗直入,手刺顏良;不會的,好似項羽,八千兵散,疋馬逃亡,身迷大澤。有如執有死生,怎脫得胞胎驢馬。假饒撥無因果,又未免業報獮猴。大凡要種福田,先除業識。莫求聖解,且盡凡情。

  天上一般樣的雨,天宮落的是珍寶,修羅宮落的是刀鎗,人間落的是雨,元隨法界業因;地下一般樣的水,天見是琉璃,餓鬼見是膿血,魚見是窟穴,人見是水,總屬眾生情見。業因不盡,縱如摩醯異相,報盡還來;情見未忘,便如鶖子辯才,終非了義。理因頓悟機鋒,合下承當,如破數節之竹;事以漸除階級必有次第;如登九層之臺。字必前阿而後茶,地必化城而寶所。自了非普度之聖,雖神通變化,不是住頭,恐黃蘖砍吾雙足。苦行非圓頓之門,即德行孤高,尚難歇腳。笑懶融輸彼三車。舟行大海,風波裡牢把定柁竿;馬臨峻坂,危險中急收回韁勒。萬人坑裡打破疑團,纔喜得離窠臼。千丈崖巔,踢翻筋斗,這遭永脫輪迴。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

  定興王木清泰,乃是西天散聖焦鏡圓,因微過謫于人間,為唐朝節度使。安祿山反叛入都,唐天子播遷幸蜀。清泰與郭子儀翦滅妖氛,肅清宮禁,鑾輿返正,唐室中興。論功進爵,裂土封王,勳名何加,富貴已極。但恐其沈身苦海,失足迷途,秪執現在之身,忘卻來時之路。如來遣貧僧點化此人,早還淨土,須索走一遭也。

  (弔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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