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鳳記第三十九齣　林公理冤

第三十九齣　林公理冤

　　〖水底魚兒〗（副淨上）驛宰風騷。烏紗葉葉囂。趨迎當道。走得腳無毛。

　　自家是醴陵縣祿口驛驛丞。到任以來。銅錢無處取覓。鎮日迎官接府。為此自做幾句口號。不免誦一番。自幼出身小吏。要錢千方百計。撇清做勢搖手。罰咒只當放屁。守得六年考滿。受了萬千驚塊。朝要接官趕縴。夜要巡更發擂。河泊已爭我個喏淺。閘官以鎗我個坐位。昨日充撞子一個洗馬。跪子了殺雞弗忌。朝廷以弗來欽取。吏部以弗來奬勵。
　　（跌帽介）仔細思量。我也弗去戴個骨屑。以怕弗像個副淨做戲。方纔起馬牌來。巡江林老爺就到。不免又要去接。（下）

　　〖福清歌〗（左右喝道，小生上）為讒人胡行不道。痛黎民顛連無告。巡行省察問知因鄉民耆老。這孼冤為民須報。

　　國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
　　鴟鴞應滅跡。郊外見鸞凰。

　　下官巡視江西。訪得嚴嵩父子稔惡不悛。白占鄉民田產。強搶良家子女。縱家奴郭宜等假為防盜。打劫鄉村。嚴世蕃抗君玩法。不赴南雄。昨袁州府郭推官。已伸他罪惡在本院。但未有實跡。不免到湖廣長沙府醴陵縣與他連界地方密訪一回。便知端的。此處想是醴陵縣了。
　　（副淨上）祿口驛驛丞帶領人夫接爺爺。
　　（小生）起去。
　　（副淨）請爺爺到驛裡坐。
　　（小生）叫驛丞。我且問你。此去袁州府內平鄉地方。有許多路。
　　（副淨）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透說了一半。
　　（小生）只五百里。如此相近。你可知嚴閣老家的行惡麼。
　　（副淨）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個不敢調謊。
　　（小生）你曉得。可細說一番。

　　〖下山虎〗（副淨）大人聽告。嚴府官豪。一自歸江右。勢惡似鴞。縱使護衛家丁遠方為盜。白占田園無控告。奸淫事知多少。閭巷呻吟兒女號。（小生怒介）聽說教人怒。情難恕饒。須奏金鑾剿爾巢。

　　驛丞且退。叫左右快擡放告牌出去。若有告嚴家冤枉事情。不拘時進。
　　（眾應介，副淨下）

　　〖字字雙〗（淨扮告狀人上）吾家積祖來溫飽。稱饒。田地被人白占了。煩惱。與他爭執逞官豪。打倒。關天人命非為小。來討。

　　（跪介）爺爺。告狀。

　　〖前腔〗（丑扮婦人上）吾家兒女年紀小。乖巧。體態娉婷又娜嫋。真好。何期撞着貴家豪。拖倒。紅羅帳裡作鴛交。壞了。

　　（跪介）爺爺。告冤枉事。
　　（左右喝）不要亂嚷。爺爺要面審。唱名進去。
　　（淨進跪介）
　　（小生）你是何處籍貫。姓甚名誰。
　　（淨）小人知名不具。
　　（小生）咄。從直說來。
　　（淨）小人叫名趙出來。狀告占產殺命事。小人有二千畝五升民。
　　（小生）是田了。
　　（淨）價錢真直來千去。
　　（小生）甚麼樣田。價直萬金。
　　（淨）水已種得海洋強。旱又種得頭暈眼。
　　（小生）是花稻兩熟的了。
　　（淨）撞子嚴世蕃個宿積老。挽同子個賣藥郎。虛寫子個二十四。
　　（小生）既有文契。是買的了。
　　（淨）爺爺。索咸籍子我個黃金白。一網罟子我個鼻涕眼。
　　（小生）賴了銀子。收了花利。那時卻怎麼了。
　　（淨）小人便上渠個雙扇牆。替渠算個梅花紙。觸子渠個有頭無。就反轉子個京都地。背絲巾子我個黃冊書。懸空高子我個青絲細。萬里長便心悅成子金頭銀。剔鎗弄便風吹浪個金華火。登時吐出子個嫡親骨。幾乎送子個殺豬華。
　　（小生）你受累了。
　　（淨）爺爺。還有大事。拿個梨祗勞來玄壇菩。滴瀝沰子我個航船埠。
　　（小生）你的頭兒見在。
　　（淨）爺爺。有個緣故。他殺時節。小人怕事。縮了進去。如今告狀。想有了利息。故此鑽頭出來。
　　（小生）狀子准了。本府伺候。
　　（淨應下）
　　（小生）喚那婦人進來。甚麼姓名。
　　（丑）小婦人是刁潑氏。
　　（小生）刁潑婦人。必是造言生事。推出去。
　　（丑）爺爺。我只愛推進來。弗願推出去。
　　（小生）男子那裡去了。要你來告。
　　（丑）乞個丈夫死子了。
　　（小生）既如此。從直說來。
　　（丑）告狀婦香柳娘。年甲十二紅。係八聲甘州籍。狀告風流子強姦好姐姐事。有女似娘兒。生得眼兒媚。鎮日懶畫眉。未曾花心動。豈被薄倖嚴世蕃。經過傍妝臺。窺見點絳唇。自恃太史引勢。喝令醜奴兒。捉過三仙橋。竟到鳳凰閣。只待四邊靜。拖入銷金帳。上除女冠子。下除紅繡鞋。脫下紅衲襖。解開香羅帶。襯着玉胞肚。做個剗鰍兒。七犯忒忒令。直到滴滴金。意圖蝶戀花。占做七娘子。見有虞美人瑣窗郎等知證。切思念奴嬌。哭得青衫濕。乞差蠻牌令。拘捉一干花犯。親奏一封書。驅除下山虎。庶使普天樂。有此上告。
　　（小生）狀子准了去。
　　（丑應下，內喊介）爺爺救人救人。
　　（小生）那裡嚷。
　　（眾）稟老爺。嚴家差人四路阻截搜捉告狀的。有一個老兒。被他拿去了。
　　（小生怒介）有這等事。在我衙門首。敢如此無狀。叫巡捕官快拿。
　　（眾拿副淨同外上）
　　（外）爺爺救命。方才小人來告狀。被他拿去。搜了狀子。幾至打死。幸得爺爺差人救了。
　　（小生）你叫什麼。
　　（外）小人叫張謙。家住袁州府內平鄉。一家俱被嚴府官舍郭宜文攀錦等劫掠殆盡。老身漂流異鄉。今來投告青天爺爺。
　　（小生指副淨介）他是甚麼人。
　　（外）他叫嚴年。是嚴家第一個豪奴。
　　（小生）張謙外面伺候。把那狗奴夾起來。
　　（外應下，眾夾副淨介）
　　（小生）你那廝好好把你家裡打劫強姦搶占等情一一招了。饒你性命。
　　（副淨）爺爺。待小人招。
　　（小生）取紙筆過來。寫他口詞。

　　〖蠻牌令〗（副淨）望鏡臺。苦哀告。饒刑罰。願供招。﹛（小生）詳細說來。（寫介副淨）﹜官舍郭宜文攀錦。真劫掠逞雄鴞。﹛（小生）你嚴世蕃在家。何所作為。（副淨）﹜恣荒淫窮奢歡樂。﹛（小生）記得吞占許多田地麼。（副淨）﹜信知吞眾產盡民膏。﹛（小生）他姦搶許多婦女。卻怎麼說。（副淨）﹜這姦情莫逃。聽申明早典刑曹。

　　（小生）且放了。押這廝醴陵縣監候。
　　（眾押副淨下）
　　（小生）一面去外邊收眾百姓狀子。一面去喚聽差舍人進來。
　　（眾收狀子上）稟老爺。共有二百八十五張狀子。
　　（小生）封好在卷箱內。
　　（末上）聽差舍人見爺爺。
　　（眾應介）進來。
　　（小生）可恨那嚴家父子。罪惡滔天。遠近受害。我連夜寫本。你明早兼程上京。速干天聽。急救生靈。起來聽我分付。

　　〖雁來紅〗（小生）豺狼毒未消。痛蒼生適際遭。一封再瀆重瞳照。巢穴須傾倒。願轉悲號盡樂郊。（合）居當道。應除勢豪。望天誅須到早。

　　〖前腔〗（末）群黎久竄逃。幸觀風省四郊。除奸須替天行道。民命期重造。看取光天玉燭調。（合前）

　　（小生）帶罪歸來惡未除。（末）又勞節使上天書。
　　（小生）閉閣巳無思過日。（合）闔門應有滅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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