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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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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谁?”她直觉着克欧所担心的不止国淳一个人。 克欧只有苦笑,不再说什么话。他感着自己的身心都异常的疲倦。今天的天气凉快些,但他的背部还微微地发腻汗。 ——像我这个堕落了的病夫还有资格和纯洁的处女结婚吗?不要再害人了吧。克欧回忆自己的过去生活并追想到自己的将来,他觉得自己是前程绝望了的人!害了苔莉,不该再害刘小姐了。他思及自己的罪过,险些在苔莉面前流泪了。 “你还是想快点回到N城去见未婚妻吧!”苔莉更进迫一步的嘲笑他。 “是的,我要回N城去看看。总之我不至于对你不住就好了。可以么?”他很坚决地说。 苔莉总敌不住克欧的执意,就当晚十点钟抱着霞儿和克欧搭乘了驶往N城的小轮船。 “真的只有这一晚了。”他们在这小轮船里也共租了一个小舱房。但他们终觉得痛苦多而欢娱少了。他们都预知道事后只有痛苦和空虚,但他们仍觉得机会——日见减少的机会空过了很可惜。 “怎么你总是这样不高兴的?”他拥着她时问她。 “恐怕是身体不健康的缘故。两三个月没有来了,那个东西!说有了小孩子,又不十分像有小孩子。霞儿还在胎里时就不是这个样子。”她说了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你身体上还有什么征候没有?” “困倦了时,腰部就酸痛起来。下腹部也有时隐隐地作痛,脐部以下。” “不头痛么?” “怎么你知道我头痛呢?”她仰起头来看着他微笑。“那真的不得了,痛起来时脑袋要碎裂般的!霞儿没有生下来时也常常头痛或头晕,不过没有近时这样的厉害。”她说后再频频地叹息。 “不是有了小孩子吧!”他像很担心般的。 “恐怕不是的。有了身孕时,你怎么样?很担心吧!”她笑着揶揄他。 “没有什么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只图自己的享乐,对小孩子的生育和教养是一点不负责任的。”她再叹息,叹息了后继以流泪。 ——她患了歇斯底里病,我也患了神经衰弱症及初期的痨病了。我们都为爱欲牺牲了健康。不健全的精神和身体的所有者在社会上再无感知人生乐趣的可能,一切现象都可以悲观。她想独占我的身心,我又想和刘小姐结婚;这都是溺在叫做“人生”的海中快要溺死的人的最后的挣扎吧了! “你像患了妇人病。怕子宫部起了什么障碍吧。” “……”苔莉只点点头。 小轮船溯江而上。夜深人静了,他们听见水流和船身相击的音响了。江风不时由窗口吹进来。克欧坐起来,睡在他旁边的她的鬓发不住地颤动。他把头伸出窗外去,望见前面的两面高山,江面愈狭了,水流之音愈高。顶上密密地敷着一重黑云。看不见一粒的星光,他叹了口气。 ——像这样的黑暗就是我的前途的暗示吧。克欧感着万斛的哀愁,若不是站在苔莉面前,他要痛快地痛哭一回了。 § 三十九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克欧回到N城来了。N城只有三两家很朴质的客栈。克欧找了一家顶清洁的R客栈把苔莉安顿下去。 “我叫茶房到表兄家里去了,叫他即刻来看你。我今天不能在这里陪你了。我今晚上再来看你吧。” 克欧的家离城有十多里,今天赶不回去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回去。 克欧由R客栈出来,觉得一别二年的N城的街道都变了样子。他最先到一家父亲来城时常常出入的商店搭了一个信,叫家里明天派一个人出城来迎他。 他再到几个朋友的住家去转了一转都没有找着。最后,虽然不好意思,他跑向商业学校来了。他是来会他的岳丈的,他明知他的行动前后相矛盾,——不单矛盾,完全是无意识。他想有这种种无意识的举动,才叫做人生吧。 “校长不在校,出去了。”号房这样的回答他。走得倦疲极了的他站在学校门首痴痴地站了一会。 “要会会其他的哪一位先生么?”号房只当他有什么困难的事情要向学校商量。 “不,不必了。”他丢了一张名刺给门房后又匆匆地走出来。他觉得没有地方可去了,他直向R客栈来。 在R客栈的后楼一间房子里,夹着一张圆桌和苔莉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表兄国淳,国淳看见他,忙站起来说了许多客气话,向他道谢。 “到哪里去来?是不是看刘老先生去来?”国淳嘻嘻的笑着问他。 明知苔莉决不会把自己和她的秘密关系告诉国淳,但克欧近来的神经很锐敏,他猜疑苔莉至少把秘密的一部分漏给她的丈夫了。他只脸红红的微笑着答不出话来。 “啊!不得了!行李还没有点清楚就急急地出去了,说要看未婚妻去。”苔莉故意的讪笑他。 克欧又觉着自己的意思的矛盾了。他早想把苔莉母女交回国淳,自己好恢复原有的自由。但此刻看见苔莉和国淳很亲昵的在谈话,又禁不住起了一种嫉妒。 ——国淳在这里,我是无权利亲近她的了。他感着一种悲哀,同时又感着一种绝望。他坐了一会。国淳对苔莉不会说话了。他想尽坐在这里监督着她反要引起国淳的猜疑。他忙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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