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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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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矮书桌前痴坐了一会,阿大,阿二,阿三的可爱的脸儿一个个象走马灯般地轮着在她眼前幻现得十分明显。她禁不住伸出双手来想去抱阿三,却搂了一个空,她便呜咽地哭出声来了。 自跟至中出来,从没有思念过那三个可爱的无邪的儿女。在夜里因为有至中睡在身旁,也不曾有一次梦见过他们三个小生命。不知为什么缘故,今天竟深刻地思念起他们来了。 “啊!放荡的爹爹先害了你们!残忍的妈妈又丢了你们走了!你们此刻在啼哭着想你们的妈妈吗?你们乖乖地长大起来吧!残忍的不中用的妈妈,你们莫去想她了啊!阿大,阿二,阿三哟!你们知道你们的妈妈在什么地方么?你们的妈妈走后,爹爹还是一样地不理你们么?……” 也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他俩的性生活早过得厌倦了。有一天她看见他和她接了一个吻后,就是一个呵欠。她看见这个情况,便感着无限的悲哀和寂寞。 “如果你可以答应我时,我真想设法托人向梅苓交涉,把阿三要了来,我们也热闹一点。” 她苦笑着说了后,便感着一种惭愧,同时希望至中有个回答,不能作肯定的回答,就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也好。但当她望见他的脸色时,她便感着一种极大的侮辱和绝望。因为他听见她的说话后,登时沉下脸来,等了好一会,才略抽动一抽动他的鼻孔,嗤了一嗤,一句话不回答,脸色象将枯的荷叶般的苍黄。 她又觉得梅苓说的话也并不是造他的谣言了。她近来常看见他一面写字一面干咳,也时常闻着后他的气息发出一种恶臭来。 “和梅苓同栖,尚且难全始全终。和这个病人同栖,还希望白头偕老么?” 她坐着痴想了好一会,下腹部忽然抽动了一下,便起了一阵腹痛。她忙跑进厕所里来,在厕所里蹲了一会,淅淅沥沥地下了一阵液体。她忙低下头去检视一下,是一种黄白色的粘液,还混有些象蛋壳蛋白间的皮膜一样的白膜片,同时发散出一种奇臭。她看见后,又起了一阵昏晕。她快要昏倒在厕所里了。 好容易才收拾干净了,企起身来,就听见门首有客来了在叫门。她忙伸手支在墙壁上,慢慢地从厕所里走出玄关里来。 § 十七 来客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乡严子璋,在医学部附属病院研究的留学生。她勉强支持着,请他到里面房里坐下来。又忙到厨房里去,说要烧开水。幸得严子璋拚命地止住了她。 她觉得在这世界中,对她最亲切最关怀的只有这个同乡了。异域飘零,已经有无限的伤感,兼之所遇非人,一误再误,终至精神和肉体双方都受了极度的痛苦,在这样悲惨的境遇中,忽然得到这个驯谨质朴的青年的慰藉,她就有些象久旅沙漠中的队商,忽然发见了清泉般的。 她当然把她近来的苦况告诉了他。同时因为他是医生,也把她的不堪告人的病状告诉了他。 “女人的血液循环不良,常常会引起这样的毛病。或许是你身体太弱了。我替你诊察看看好么?” 严子璋虽然断定她是从至中染到了不良的性病,但不便唐突地就说出来。第一是怕把她吓倒了,陷于绝望,会引起难预料的悲剧。第二怕给至中知道了,怀疑他是离间他俩的感情。 “那谢你了。” “请你躺着,让我诊察你的胸部,看肺部有没有障碍。” 她是穿着日本服,要解开胸部来虽然不算麻烦,但觉得单和一个青年相对,要袒露出胸部来,未免伤了她的尊严。她红着脸,踌躇了一会。 “如你不愿意,我也不敢相强。最好你和至中一同到我们病院里来诊察……” 严子璋一面说,一面把才取出来的听诊器再纳回衣袋里去了。 “……” 她想,好几次对至中说了,要他带她到病院去诊察一回,但都给他不置可否的态度打消了。她的身体确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有了健全的身体才能够谈其他的事项。还是信赖这个青年医生,把身体调治好了,再说吧。 “不是不愿意,不过怪难为情的。” 她红着脸向着他笑。 “我们当医生的是看惯了的,一点不觉得什么。有病怎么可以秘密不给医生诊治呢?” 他苦笑着说。 “是的,只要病能够好。” 她说着,躺在土席上了,也自动地解开了作Y字形的襟口,雪白的胸脯和双乳便露出来了。严子璋以严肃的态度,听诊了一会,又在胸坎处按了几按,敲了几敲胸骨后,她便把胸脯掩起来了。 “肺部没有问题……” 他才说了一句。她便坐起来接着说: “我想定是生殖器官患了什么毛病吧。” 她这时候的态度却一点不会害羞了。 “但是,你们不会患这些毛病的吧。你们结了婚几年了?” 她和严是在故乡小学校时同过学来,自她跟着父亲出来上海后,和他一别二十年,没有会过面,此次在京都,还是先由他认识至中,以后才会见她,互谈到过去的事,才知道两人是幼小时代的同学。但他还不知道她是有前夫李梅苓,做过三个小孩子的母亲的女性呢。 “有四五年了。” 她含含糊糊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你们结婚后生育过来么?” “……” 她沉吟了好一会后,才摇了一摇头。 “那你们间,一定有一方面身体上有障碍的。” “什么道理?一定要能够生育才算是健全的身体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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