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张资平 > 公债委员 | 上页 下页


  “浴室里没有肥皂了,你用这一块吧。”

  仲章看见她踌躇了一会不敢解除内衣了。阿欢望了望磁盆。

  “快点洗,赶水还热。快点,我还没有洗呢。”她一面说,一面走出去了。

  仲章看见她出去后,又觉得失掉了一个好机会的样子。仲章才跳进磁盆里又听见阿欢站在浴室门首的声音。

  “我进来使得,陈先生?”

  不等仲章的回答,阿欢笑嘻嘻地走进来了。仲章缩蹲在磁盆的一隅不会说话,只痴望着阿欢发呆。

  “我们一块洗吧!可以?”阿欢歪着头笑问他。

  仲章此时周身的血管像要爆烈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后来决意望她的加进了。

  “你背过脸去,让我脱衣服!”阿欢在痴笑。

  “老妈子呢?”仲章等到阿欢走近磁盆边时,低声的问。

  “我叫她买东西去了。就在家里也不要紧。”

  “怎么说?”

  “她早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不怕她……?”

  “她不怕我撵她出去,也患不着和我们为难。你放心吧!”

  “……”

  “对不住了。让我……”

  (此处缺一段落)

  嗣后仲章和阿欢的关系只听它能够达什么地方就做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的关系强烈的继续了半年以上。钟履清死后,阿欢的一身遂完全由仲章负责了。

  § 六

  “第一次的厘头有六百,我和梁委员均分,可以得三百。正额厘头之外还分了六百多块。借了人家五百元,两个月的利息要三十元。我这回可以赚得三四百元的样子。还有李官进和廖均昌两家至少每人也要敲他一百块。那么到年底的生活费就可以维持下去了。到十二月间发行第二次的公债票时,就可以多弄些钱来过年——过一个舒服的新年吧!老梁那个人尖利得很,到第二期的公债我还是运动改南路委员吧,就多花些钱也不要紧,南路的几村有钱的人比较的多。”归给政府专卖后的鸦片的价钱比二三年前贵加数倍了。陈仲章的鸦片瘾是很够程度的了,每天没有二块钱的烟膏是不能过瘾的。其实他和阿欢的生活费并不要多少钱,他所担心的,他极力筹谋的还是他每天吃的鸦片的代价。二个月前答应买给阿欢的高跟皮鞋至今还没买成功。

  “我今晚上就把皮鞋买回给阿欢,她一定像小孩子般的欢呼!”他站在一家洋货店门首踌躇了一回。

  “我是这世界中最无用的人!漫说事业,就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圆满的维持下去。我是像粪缸里的蛆虫一天在蠢动,什么事也干不来!但除了做这种欺骗事业的委员以外,我真没有正当的职业了。干下去吧,再没有法子,这是境遇逼着我干的。梦想做宗教家,梦想在社会上留点名誉,那都是迂腐无聊的。在传道学校时代他们是过信我了,我也过信自己了。”

  阿欢有二十三四岁了,不算个美人,也不见得伶俐有学问;他喜欢她是因为她像个小孩子常发她所特有的天真烂漫的脾气,其次是因为阿欢对他的滥爱女性癖不生嫉妒,也不追究。他和她同栖了半年,才知道她感受了男性的病毒,患了肺结核症到第二期的了。有姑息的仁爱的性质的他,觉得阿欢的身世太可怜,再不忍把她遗弃了。和她同栖了两年余。最近这一年来他和阿欢共度了最无聊赖、最贫寒的生活,阿欢不单无半句怨言,他没有钱吃鸦片时,阿欢还拿出几套衣裳来叫他送到当店里去。

  “除了她的前半段的堕落的历史,除了那种不治的病症,阿欢可以说是我的爱人了。”他想及此一层,他的眼睛很奇妙的满蓄着泪珠儿。

  行出了村街,他走到一个黑暗的旷场中来了。他觉得他和阿欢的同栖生活完全是诗的生活,小说的生活。

  “真怪!怎么今早起来特别的高兴,不像平时那样的只呆坐着不说话了。”

  “我吗?”

  “真怪!你这几天的样子看得出来的高兴。”

  “你真的看出了我近来有点高兴的样子么?”

  “好几天不见你的笑容了。你今天早上这么早起来,洗了脸,不是一个人在唱赞美歌么?”

  “你也知道赞美歌么?在什么地方学唱过来么?我竟不知道你也会唱赞美歌!”

  “你太看小了人了!我小的时候也到过礼拜堂去听过礼拜日学校的课。礼拜日学校的英文我都知道哟!SundaySchool!”阿欢说了后,歪着头笑了。

  “那末,知道的你唱一首听听。”

  “那忘记了!耶稣教的赞美歌,什么‘阿门’,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该知道有赞美歌的。怎么你也认得耶稣呢?”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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