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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汉代的历史家与哲学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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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太史公书》以外的散文著作,以《淮南子》为最著。《淮南子》为刘安集合门下宾客们所著的书。安为汉之宗室,封淮南王,好学喜士,为当时的文学者的东道主之一。后以谋反为武帝所杀。他曾招致天下诸儒方士,讲论道德,总说仁义,著书二十一篇,号曰《鸿烈》,即《淮南子》。尚有外篇,今不传。此书亦囊括古代及当时的一切哲学思想以及许多形而上的见解,颇有许多重要的材料在内。文辞亦奇奥丰腴,有战国诸子之风。 同时的儒学的作家,如董仲舒、公孙弘等皆有所作。董仲舒作《春秋繁露》。但他们的文字大都庸凡无奇,在散文上是无可述的。仲舒又有《士不遇赋》,也不过是忧穷愁苦的许多咏“士不遇”的作品的一篇而已。 几个策士,如徐乐、严安、主父偃、吾丘寿王他们,其文辞都是很犀利的,内容也是很动人的审情度势的切实议论。战国说士之风似一时复活起来了,但伟大的汉武时代一过去,他们便也都销声匿迹了。 此后无甚伟大的散文著作。刘向、刘歆父子在西汉末叶的出现,又把散文带到另一方面去。 自汉兴百数十年到刘向的时候,操于儒生之手的文艺复兴,直不曾有过什么成绩,除了争立博士、招收弟子之外。他们不过做实了“抱残守缺”四字而已。为了利禄之故,死守着一先生之言,不敢修正,更不必望其整理或编纂什么了。所以这百数十年来的文艺复兴的时间,我们与其说是“复兴”,不如说是在“典守”。(司马迁说:“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班固说:“于是建藏书之第,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刘歆《七略》说:“外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内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此皆汉代收藏古籍之情形。)而有了这百数十年来的搜集保守,便给予一个伟大的整理者刘向,以一个绝好的整理编纂的机会。 刘向字子政,为汉之宗室。他曾时时上书论世事,为当时的大政治家之一。又善于辞赋,作《九叹》,见于《楚辞》中。而他的一生精力则全用于他的整理与编纂古典文籍上面。向与其子歆所撰的《七录》,今已亡佚,然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却是完全抄袭他的。所以《七录》虽亡而实未亡。《汉书·艺文志》将古典文籍分为七大部分,即所谓“七略”者是。“七略”者,一《辑略》,叙述诸书之总要;二《六艺略》,记录六经的注释;三《诸子略》,登记九流十家之书;四《诗赋略》,登记纯文艺的著作;五《兵书略》,登记行兵布阵以及军法军纪之书;六《数术略》,登记关于阴阳五行、星卜占卦诸数术的书;七《方技略》,登记医术神仙之书。“大凡书六略一辑略在外——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 这个浩瀚的大文库,其中每一部书都是经过向及其合作者(任宏、尹咸及李柱国)的校阅的。“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像这样伟大的一个工作,这样清晰的一副头脑,即以《太史公书》之牢笼百家较之,似也有所不及。经生们不配去整理古籍,他们也不能去整理。只有像向、歆那样清晰前代思想制度、文学技术的变迁,而又有了博大“容忍”的心胸的,方才有整理的资格与能力。 向除了整理古典文籍之外,又加之以编纂。但他只是编纂,并不著述。他所编纂的书,今存者尚有:(一)《战国策》,(二)《列女传》,(三)《说苑》,(四)《新序》。此外如《新国语》等皆已亡佚。《战国策》在向之前,是传本不同、异名极多的一部书,经了他的重加编纂之后,方才成了一部完整的书。《说苑》、《新序》、《列女传》则皆搜集故说旧闻,由他加以排比归类的。 和汉文帝时燕人韩婴所作的《韩诗外传》体例略同。《列女传》专叙古代妇女的言行,以许多的故事,归之于《母仪》、《贤明》、《仁智》、《贞顺》、《节义》、《辩通》、《孽嬖》等几个总目之下,每传并附以颂一首。此书有一部分为后人所补入者。后来的人以附有颂者定为刘向原文,无颂者定为后人所补。在此三书中,有许多故事是很可感人的。又有《孝子传》,相传亦为向撰。 刘向子歆亦为当时一个极重要的学者。他继续了他父亲的遗志,完成了绝代的大著作《七略》;他又极力与当时以利禄为目的,门户之见极重的经生们奋斗,欲争立《古文尚书》、《左传》、《毛诗》于学官。他的《让太常博士书》,暴露了当时经生们的偏私与无聊。他对于古学的热忱直是充分的表白出来!他又极力表彰了一部绝代的理想政治的模式的《周礼》。后人每以《左传》、《周礼》为他的伪作。但那实是不近情理的一个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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