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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汉代的俗文学 一


  汉代的文学,并不怎样的发达。为汉代文学之中心的辞赋,上乘的杰作,实在很少。汉赋是古典主义的作品,是全然模拟古人的作风的东西。她们只走着两条路,她们只具有两种的不同的倾向。一种是作者的叹穷诉苦的东西;这是“辞”,这是从《离骚》模拟而来的。贾谊的《吊屈原赋》、《鵩鸟赋》还是有灵魂的文章。但到了东方朔的《答客难》,扬雄的《解嘲》,班固的《答宾戏》,崔骃的《达旨》,便成了俳优式的文学了;只是个人主义的充满了利禄观念的作品了。东方朔曾经说道:“侏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这话充分的表白出东方朔为什么要写《答客难》的原因。狐狸吃不着葡萄,恨恨地走了开去,说道:“这葡萄太酸”,便是这个心理。这种个人主义的著作是并不怎样可重视的。

  东方朔(前154-前93),西汉辞赋家。字曼倩,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民)人。武帝时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言词敏捷,滑稽多智。有《东方太中集》行世。

  一种是铺张扬厉、颂德歌功的庙堂之作。这是“赋”,这是从《大招》、《招魂》,从枚乘《七发》模拟而得的东西。篇幅虽然很弘巨,结构却是那样的幼稚。《七发》的结构已是十分的松懈,其结束尤为勉强之至。而所谓《子虚》、《上林》、《两京》、《三都》、《长杨》、《羽猎》诸赋,则更千篇一例,读一知百,除了夸大的描状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他们自以为是“讽”谏。其实是“讽一而劝百”!古云:“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他们便是文学侍从之臣的真相;专为皇帝装饰门面、铺张隆治的。这一类的作品较之《答客难》等,尤为没有生命;远远看见是一片的金光,走近来察之,却不过是太阳照射在玻璃窗上所反映的光而已。

  所以我尝说,汉代乃是诗思最消歇的一个时代。

  被古典的空气的重重压迫之下,民间的文学当然不能很发达。而时代相隔已久,我们也很难得到多量的材料。但即在所得到的材料里面讲来,古典主义究竟压不死活泼泼的民间文学。民间作品在汉代依然能够顽强的生存着。春草自绿,春水自波,决不会受人力的干涉而枯黄、干涸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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