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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局省委联席会议上的报告


  ——八一事件之经过、失败原因及其出路

  (一九二七年十月十五日)

  这个报告分开几方面说:

  (一)政策决定之经过

  我们首先说明自中央决定南昌八一暴动,是决定在四省秋收暴动以后。此时解释要以农民为主力,去进行土地革命。并未丝毫依赖军事力量。后来南昌客观上容许我们动作,中央决定要动。但只认定南昌暴动是四省暴动中的一部分,仅仅是土地革命的一个帮助。希望军队到广东来,能够与广东农民暴动打成一片,绝不是希望单纯军事的胜利,因为这是没有意思的。在南昌开会的时候,平山同志主张干,但他主张干的原因说是:贺龙[1]主张叶挺[2]也同意干,故他也主张干,这完全是军事冒险的运动。绝不是如中央决定去干的政策一样。当时秋白把南昌的决议由浔带到汉口,中央已决定对张发奎的态度,如张不与汪精卫联络则到东江之后始解决之,否则在浔便解决他。故赞成南昌的决定,并派恩来去主持,同时国际亦决定要干,内容详细我虽不知,但决定要干我是知道的。后中央又派国焘去,意思是要他去鼓动同志更坚决执行中央的政策,不料国焘假传圣旨,说国际不主张干,他亦极力反对干,此时反而平山主张动,成为拥护新政策的一个人,国焘这不仅损失个人的信仰,而且是损失中央的威信,因为他是中央派去的。故此次国焘的行动,实应受处分。因为这样结果致使这次运动成为平山所领导,自然这个运动也变成了军事的投机。

  (二)政治上的错误

  这次军行所至,与土地革命毫无关系,未曾帮助农民有蓬蓬勃勃的斗争,沿途只知道叫军士怎样守纪律不扰民。可以说这次我们的军队,不是什么革命军,只算是王者之师秋毫无犯。不准军士抢土豪劣绅地主之财物,甚至鸡犬亦不能擅取。宁愿饿肚,还算在彭湃乡村中杀了几十人。我们军队到的地方,并没到乡村中去骚乱,杀戮土劣,闻在汀州捉了十人,亦只勒索数万元了事。到了汕头,更是沉寂,其情形闻之便要下泪,什么宣传,筹款打反动派,一概没有甚么,闻说曾召集了一个大会,标语传单不多,见警察就跑了,我们不知把工农分子去代替,反去找回旧的,始有人站岗,至兵舰陆战队上岸那天,警察竟为内应,我们对警察还这样不忍杀戮,甚而至公安局的名义都不肯改为政治保卫团,这虽然很小的事情,亦足见他们保守观念太深。

  各地农民亦没有得到军队的帮助,潮汕农民亦可动,潮阳农民自动起来,亦只派军队甚少去援助,普宁城派了一营人,攻西城,军队竟从防军之要求,不准农民入城大杀土劣。农民是非常不满意,觉得我们的军队与其他军队没有什么分别,大家都把敌人打了克复广州,甚么问题都可解决了遂不注意怎样趁军队力量所及的地方去负起帮土地革命进行之任务,这与国民党划分军政时期宪政时期的观念错误是一样的。

  (三)军事上的错误

  军事上的错误亦是跟着政治上的错误而来的,譬如国焘不主张在南昌动作,因为是对张发奎有许多幻想。就是临走的前夜亦与张发奎作很长的谈话,而且说还有希望。军事上的错误在南昌动作开始的时候就有,就是对蔡廷锴部,过于相信,以为他不会背叛,迟迟不解决他,致被中途逃走,同时影响到二十军。不然,多了几千兵或不至有这样利[厉]害的失败,同时军事计划因为想急取广州,所以行军是很快的,沿途抛弃枪枝大炮无数,死人亦多,然后至会昌又折回,不由筠门岭入,以为给养困难,其实并不是事实。裕叶去平远回来报告,筠门岭一带给养都可能的,这又当进不进的贻误时机,使敌人能够集中。

  其次军队中的侦探工作做得不好,敌军作战计划与人数完全不知,汤坑之后仍是乱摸的,还有就是主力军队不集中,二十五师竟调去三河坝遂为敌人击断不能援救。总之,这次失败,是军事行动与东江农民没有联络,鼓起土地革命之高潮,与农民暴动打成一片。

  (四)我们应有之认识

  此次的失败,很明白的告诉我们,单纯军事的投机,没有唤起广大农民起来,必然失败的。但经过这次之后,有些人根本会怀疑到农民,以为农民没有力量,这个错误观念,我们应该严厉反对的。

  (五)目前的方针

  目前工作方针,与前大不相同的,就是以前还有些妥协存在:一、以前五十亩以下土地不没收的,这实在是土地革命的障碍,以后便一切地主(小地主在内)的土地都要一概没收,彻底的干去;二、以前还是用国民党旗帜去号召,以后便不要了。改用红旗,以前只限于宣传苏维埃,以后便要真正建设工农兵代表会。表面上似乎与前所差无几,实际已大大不同,就在换红旗一点看来,已表现出我们的坚决。

  我们现在要放胆去干,不应像以前太规矩,要平民式的干,不要有仁慈,打破好人的观念,对土豪应该乱杀,绝对不要恐怕冤枉了。我们必须接近新的精神,抛弃一切旧有的观念,甚至以前是很好。根据此政策,我们的工作是:

  一、二十五师已退漳州,约二千余人,二十四师已到海陆丰一带,约有千把人,贺部师长已叛,但闻兵士脱离者数百人,我们现在要决定他们去做政治的流寇,不应像过去只注重掠夺政治经济的中心,他们每到一地,便要杀土豪劣绅,帮助农民起来便要组织工农政府,扩大宣传,我们不是希望一定要这个政权能够稳固很久。

  二、军队一律改工农革命军,指挥在参谋团,实则直接受南方局指挥,不致再成为单纯军事投机行动,旗帜改红旗。

  三、各地且仍应积极准备,有机会便起来。

  四、革命委员会要改组,权属中央,名单更要中央决定。至各省要不要革委,由中央决定。至将来革委之产生,或可召集全国工农兵代表会,或某一种形式,其余各条,在目前工作纲领上面已有写出。现不重述。我们有个问题,就是以后是否还有希望,革命前途是否高潮?我们可以肯定说,是高潮的,有希望的。我们从主观方面说,自军事失利后,海陆丰农民仍继续的奋斗,打贺部叛军,十四日广州海员示威大运动,自动夺取工会,打工贼,至海南农民占据五县,组织政府,现仍有占据全岛之希望,武汉湘农民仍旧在奋斗中。再从敌人方面说,全国已入混战局面,冯张[3]之争,晋奉之争,唐生智与南京之冲突已明显,周凤岐何应钦亦交恶日甚,李张[4]因我军失利,而成李张黄[5]鼎足而三之势,日在准备伙[火]并之中。我们的失败,并未促成敌人的团结,反促成敌人的冲突。反一方面说,我们因这次失败使我们不再幻想单纯的军事行动,而知道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假使这次我们胜利了,前途可否乐观还是怀疑的。因同志中多仍充满旧的观念,党的力量又弱,同志中竟有争领袖的表现,胜利了恐也不是革命的胜利。

  总之,我们得到了此次教训,必须抛弃过去的错误观念,彻底执行党的新政策,这样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1]贺龙(1896—1969),湖南桑植人。1926年夏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第一师师长,参加北伐战争。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五独立师师长。1927年6月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率部参加南昌起义,担任起义军总指挥。在起义部队南下途中加入中国共产党。

  [2]叶挺(1896—1946),广东惠阳人。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21年任孙中山陆海军大元帅府警卫团第二营营长。1924—1925年在苏联留学,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回国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团长,率部先期北伐。1927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师长、武昌卫戍司令。率部参加南昌起义,1927年12月参与领导广州起义。

  [3]冯张,即冯玉祥、张作霖。

  [4]李张,即李济深、张发奎。

  [5]李张黄,即李济深、张发奎、黄绍竑。

  (1)原载1927年《中央通讯》第7期。此为张太雷在香港主持南方局和广东省委联席会议上的报告。参加会议的有张太雷、阮啸山、杨殷、赵自选、恽代英、吴毅、彭湃等13人和共产国际代表纽曼,讨论张太雷报告。瞿秋白等人收到张太雷这份报告后,将其部分内容刊登在《中央政治通讯》1927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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