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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一年二月) 你(下缺——编者) 是现在路已通了(下缺——编者) 我此次离家远游并没有什么(缺二字——编者),你们也不必对于我有所牵挂。我觉得现在我做事,总不能说可以长久。今天不知明天如[何]。这样,心境不能安定,心境不安定是如何痛苦呵!我想最好能自己独立生活,不要人家能操纵我的生活。所以我立志要到外国去求一点高深学问,谋自己独立的生活。我先前本也有做官发财的心念,所以我想等明年去考高等文官考试;但我现在觉悟:富贵是一种害人的东西。做了官,发了财,难保我的道德不坏。常常在官场中混,替那些不好的人在一起,嫖赌娶妾的事情或不能免。倘若是这样了,非特我的身体、道德要坏,恐怕家里要受莫大的苦处。你也看见多少做官的发财的人们多嫖赌娶妾。倘若我做了官,发了财,我自己也不能保不替他们一样的做坏事。惟有求得高深的学问既可以自己独立谋生,不要依靠他人,这样就用不着恐惧失去饭碗,心境自然也就安定,心境安定是寿长的最要紧的事。又可以保持我清洁的身体,高尚的道德;不致于像那些做官的发财的人一样嫖赌娶妾做坏事。我觉悟着做官发财替福气是完全相反背的;因为做官发财的总是嫖赌娶妾的。就是不嫖、不赌、不妾,他们的心境亦决不会安定的,因为做了知县想做知府,赚了二百块钱一月又想三百,他们的欲望决不会满足,欲望多的人决不会长寿和安乐的。所以我说做官发财决不是福气。真正的福气是心广体胖;心广体胖一定要心中无所忧虑,要不嫖不赌不娶妾。但是一个人要心中无所忧虑,先须得生计独立,就是说做事不要靠人家引荐,要人家来请,即使人家不来请亦能有饭吃。这样,只有有了高深学问才能够。一个人有了钱要不嫖不赌不娶妾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这种不是能够用人力禁止的,必须使他能有别种快乐之事去代替这种坏的快乐事体。求学问是一种最快乐的事。在有学问的人看,那嫖赌等多是痛苦而不是快乐,所以他们决不会去做那种事的。你看见多少真正读书的人(如你的爹爹)多是这样。所以我决计外国去游学求一点学问,将来可以享真正幸福,你也可以享真正的幸福,母亲也享真正幸福。但是我们现时不能不尝一点暂时离别的苦,去换那种幸福。你情愿不情愿?我想你是一个明白人,一定是情愿的;并且赞成的。 至于家中过日[子]的问题,我于前两次的信中已经说过了。凡遇有金钱紧急的时候,尽可写信与北京彰仪门大街通才商业学校吴炳文[1]及吉林(原文如此——编者)哈尔滨道里特别地方审判厅张照德[2]。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允许帮助我。荟甄四叔处已有两封信去了。母亲尽可向他要,因为这款虽然是他家给我们的,但是我们要如道铜钱是天下共有的,真正讲起来,亦不是他们的,亦不是我们的。所以尽可以向他要,不必客气。就是要不着,我终设法使你们够用。因为这款只有现在可以借口问他要。家中用途不宜过省。每月用三十元却好。母亲年老亦应当吃好一点,穿好一点。你可劝劝母亲说不要过省。不然我在外如何安心呢?决计不要忧没有钱,吴南如等一定可以替你们想法子。如若再没有法子的时候,我也可以回来的,不过白走一趟罢了。 你可以趁这个时期中用一点功。你一定要进学堂的,所费亦不算多。你第一要选择你所最善[擅]长的功课,学习了可以使你独立。我想你学刺绣及图画一定是好的。刺绣要学那新式的刺绣,如绣花卉人物山水之类。图画学了是最有乐趣的。再者图画与刺绣是有极大关系的。因为刺绣配颜色等一定要会图画的,才会配得好。我想你于这两种课都是很善[擅]长的,并且很欢喜的。这两样东西很有用处,你学好了这两样,你很可以自立了;那时你是一个独立的女子了。比较那种女子只做男子的附属品,要荣耀得多呵。你可以寻先生学习这两种功课。我想常州女学堂里一定有好先生。你不要怕费钱。要钱你可以对吴南如、张照德写信要。我现在正找报馆里的通信员之事,倘若找着了又可以有每月四五十元的进款。所以你们决计不要愁钱。除掉学习刺绣图画之外,你还要学一点普通常识,尤其对于如何教育子女,是要研究的。历史地理理科,是你应当懂一点的,国文只要多读新的白话文,可以多看小说如《水浒》、《西游记》、《红楼梦》等等。还要多看杂志与报纸。如妇女杂志、小说月报,常州局前街新群书社多有卖。同吴家大媳妇进学堂亦是很好,只不知那个学堂里刺绣图画好不好?你不要拿我的话忘记了,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我学得很好,你也学得很好,那时我们多快活呵,那时我们应大家互相庆祝了。我希望能如此! 我们现在离开是暂时的,是要想谋将来永远幸福,所以你我不必以为是一件可忧的事。我们应该在这时期中大家努力做,寻我们将来永远的幸福,这是一件何等快乐的事呵。我并没有一点忧愁,因为我有这个目的在心中,我希望你也能有同样的心思,一点不忧愁,只用心照我告诉你的用功去。母亲是很能看得开的,你再拿我这一番话说与母亲听,他老人家一定能不牵挂我的。你必要照我告诉你的做,我在外心才能安。我很感激你。我发誓我决不负你。你在家安心供养母亲,教育细苹[3],自己照我的话用功。 我一路有信给你,到俄国后我时常有信家来,不要忧愁。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可写信与吴南如、金宸等(下缺——编者) 快要动身。 恭祝母(下缺——编者) [1]吴炳文,本名吴南如(1898—1975),字炳文,又名南柱、凌虚,江苏宜兴人。14岁入江苏省立第五中学。1915年考入北京大学法科预科,次年转入天津北洋大学法科,1920年毕业。旋任天津英文报纸《华北明星报》记者。他是张太雷中学、大学时期的同学和朋友,一度同在《华北明星报》任职。 [2]张照德,又名张昭德,生卒年不详。时在哈尔滨道里特别地方审判厅工作,兼职任教于东华学校。当时去苏俄的华人为避免住旅馆被检查的危险,均在东华学校食宿。东华学校代办出国护照,张照德是经办人。 [3]细萍,即张太雷大女儿张西屏。 (1)原件存中国国家博物馆,丁则勤核对。这是张太雷第一次去苏俄启程前夕写给妻子陆静华的信,后张西蕾参加革命时将此信带出,为安全起见,将信的抬头和落款都剪掉了,故原件上缺抬头、末尾和日期。写信时间约在1921年2月。原信为毛笔竖写,有多处涂改与增删。信的内容丰富,谈及家庭生活和夫妻感情等,是唯一保存下来的张太雷家书。由于没有确切时间,且暂定本月(2月),此信可能是住在哈尔滨东华学校时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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