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恋爱的时候(62)_邹韬奋

六二

　　贞丽因见邬烈佛的女书记伊文思老练忠恳，约她一同出去用午膳。贞丽和她不过初次相遇，深怕她疑心这一约有何要求于她的作用，所以急急的对她说道：“我不过有点事情要征求你的意见，”伊文思女士稍稍沈默着想一下，即回道：“我很欣幸的承受你的厚意，贞丽女士。”贞丽望望她的手表，看见已经十一点半，时候已不算早，便问道：“我们此时可以就去吗？”伊文思回答道，请贞丽再等五分钟，让她把手头的工作安顿好即行。

　　贞丽乃独往应接室中坐待，她坐下之后，无意中向窗外看看，但见许多高矗云际的房屋，一望无际的广境，平日虽亦常见，此时因心境豁然展开的关系，好像是初次看见这样一个雄伟壮大的城市，引起她的特殊感触，觉得近来因自己一人的前途问题，一天到晚好像只在牛角尖里周旋转念，至此乃觉得宇宙之大，人事之繁，这样雄伟壮大的城市也竟有成为事实的可能，则她的十万元的小问题也许只须努力的设法规谋，未必就绝无解决的希望。她正在这样天翻地覆的瞎转着念头，伊文思已来和她一同出去，她的思虑才因之打断，随伴着她同行，到了一家饭馆坐好席位叫好菜肴之后，贞丽劈头便问伊文思女士道：“我的身世情况，你亦有所知吗？”

　　伊文思：“我屡在报上看见关于你的记载，并在报上看见你的照片，所以今天早晨一看见你走进办公室，我就认得你是什么人。”

　　贞丽：“那末我用不着再告诉你我父亲身后萧条的情形，因为你都可以知道了。”她说时心里觉得一松，因为她可以不必详告她所不愿意重述的许多过去的情形。她只这样很直率的继续说下去：“许多人都以为我是席丰履厚惯的，应该靠朋友的资助而维持生活，但我心里却不愿意这样，我情愿自己设法寻事做，情愿筹谋自食其力的办法，所以今天要请你来商量商量。”

　　伊文思：“我以为这真是可以敬佩的志愿。”

　　贞丽：“我听得你这样表同情和鼓励的话，心里是如何的愉快！不过此事应该怎样着手，我却毫无头绪，你可以不吝赐教吗？”

　　伊文思：“我觉得像你这样受过教育的女子，这件事并不难。当然，有的工作需要更多的办事经验，但是倘若你愿意从低微的位置……”

　　贞丽：“我虽不论位置的大小，但收入却也须够得维持我的生活费。”

　　伊文思：“那末我看你还是不要想进商界，因为商界开始的薪俸总是很微薄的。你能够当教师吗？例如教音乐，你能教吗？”

　　贞丽：“讲到音乐，我真是一点不懂，绘画也是外行。仔细想起来，我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如何是好呢？”

　　伊文思：“你能跳舞吗？”

　　贞丽：“我很喜欢跳舞，你有什么建议？”问这句话的时候，她那炯炯的眼光好像充满了希望似的。

　　伊文思：“我想你也许可以造成一个舞台上的名伶。”

　　贞丽：“这要经过训练，远水不及救近火，我立刻就要寻得一个位置安身才行，我实有急不及待之势，奈何？”

　　伊文思好像很焦灼似的，俯首尽力的思索，嘴里嚷着：“让我再想想看……”想了一会儿，她好像有所新发现的神气：“就一个伴侣的位置，你以为如何？”

　　什么叫做伴侣的位置，在贞丽仍是莫名其妙，但就字面上想，做做伴侣似乎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她也就随口答道：“这倒是一件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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