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卅”纪念运动之教训与上海民众之责任|赵世炎

“五卅”纪念运动之教训与上海民众之责任

　　（一九二六年六月三日）

　　一周年的“五卅”纪念运动，上海民众得了许多有益的教训。这些教训要从两方面：一方面是从敌人得来的；另一方面是我们自己的。兹先略述如下：

　　（甲）敌人方面：

　　（一）帝国主义者的工部局，据报载事前曾训令租界巡捕不准开枪；这个“不准开枪”的训令，不能不说是八十年来帝国主义者第一次对中国民众之武装退让；固然，中国民众对于这种退让是没有感谢的，但因此而明白了自己的力量。

　　（二）军阀一方面在事前多端恐吓与禁阻，却是结果终不能不屈服而让步；初允开会，不准游行，且限制人数不准太多，但民众即开会且游行亦未敢公然压迫。

　　（三）“高等华人”也是民众的敌人之一种，在事前，他们奉帝国主义者之命，从事防范，且用了些特别的方法（如组织各大学同志会及多次帝国主义的宴会），而结果也未能如愿。

　　（乙）自己方面：

　　（一）民众自己的首要教训，便是团结尚未一致，运动尚不广大。

　　（二）第二个教训则是并未能完全估计敌人的势力，在事前稍有畏缩的状态，尤其因为商会领袖与学校当局有这种心理而加以阻止，所以至于一部分商民群众与学生群众有这种表现。

　　（三）第三个教训则是组织尚不广大，宣传工作尚不深入群众，虽过百万的上海民众，而是日参加大会者，不过数万人；纪念的口号虽然正确，但未能普遍表示一致；尤其是一部分违反民众倾向的反动派之另自号召（如是日斜桥的假会），在民众自身殊有未能加以制裁之憾。

　　以上这两种教训俱是很显然的。但是今年上海的“五卅”纪念运动毕竟是一个表示上海民众力量的运动。这个运动，表示出经过战斗的上海民众，自去年“五卅”以来，至于今日，痛定思痛，仍有积极的革命的要求。“五卅”事件发难于上海，在目前全国大部分入于反动势力的时局之下，上海民众若无一番热烈的表示，便无异于向帝国主义者宣布中国民族之屈服。所以此次示威大会参加的数万人，罢工罢市罢学的数十万民众，各马路对外国巡捕激战的工人、学生和商人，实在是“五卅”精神之承继者，中国民族利益之拥护者。由此可以证明：“五卅”运动并未失败，“五卅”烈士之精神仍然存在，经过一次大战斗之上海民众的力量，仍然存在。

　　帝国主义者常说，上海的中国人是不驯良的，所以去年“五卅”日，他们开始屠杀的政策；嗣后中国人起而反抗，他们便利用军阀来压迫，利用“高等华人”安抚，利用反动派来分裂民众的战线。中国的军阀也常说，历来叛乱，起于上海，所以他们屡次施行高压的政策，越是民众意志激昂之时，军阀越要借口戒严，厉行禁阻。但是奋斗的上海民众，不能因此而屈服的。这次“五卅”周年纪念时，租界的帝国主义者与中国的当局，一面是派了得力的中西干捕，各处把守，一面是加岗镇压，添队巡逻；然而南京路与各马路的演讲，民众毕竟冲破了帝国主义的防线；西门的大集会与继以游行示威，民众毕竟冲破了军阀的防线。这是很实际的群众力量之证明。这亦是群众运动的一番经验。上海的民众应当把这个经验看得宝贵，因为“五卅”事件尚未了，“五卅”运动之目的尚未达到，中国民族革命之工作尚未完成，上海民众尚有十分重大的责任。

　　从积极一方面看来，我们可认为今年“五卅”的上海，比起去年“五卅”更为壮烈。因为去年的“五卅”日，我们的战士，在南京路被敌人杀戮，而今年之同日，我们就在南京路与敌人开始巷战了。我们应当说，当日市民手中的石子，抵抗那般凶手的武器，是可宝贵的东西；从楼上掷下凳子打破西扑头的商人的行为，是可赞扬的行为。当日民众命令电车停驶，立刻就贴上“收回租界”、“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标语；在讲演中攻击“高等华人”的妥协，就一致高呼“反对帝国主义赏赐的三华董”。这样鲜明的示威行动，足够使帝国主义者与其走狗胆战心惊。上海民众这样积极的勇敢的革命的精神，是应当从此永远继续的。上海民众这次的行动，应当立刻影响到全国，而一致开始准备下一次的战斗。

　　在南京路之旁，有一位青年的女工，被英国巡捕用棒打破头部，这位英勇的青年战士高声抗议说：“今朝侬还打我么？”这是一个积极的战斗的抗议！这个抗议的意思，在这位青年英勇的女工人，是以为：“今天是我们打你们的日子，因为我们已经团结起来了，你们还敢来打我们中国人么？”这并不是自夸的话，而是我们中国民族自“五卅”以来向帝国主义的压迫者应有的表示，这位青年女工的抗议的一句话，确实代表了这种精神。只是我们中国的民众，还应当更加团结，更加一致的站到联合的战线上来。

　　上海民众此后的责任是什么呢？“继续‘五卅’精神”一个标语，可以概括上海民众责任之全部；然而继续这次“五卅”纪念运动的工作，尤其是切实的口号。无论是激烈者或和平者都应当承认，只有一致的联合的力量，才可以战胜敌人，因此而各界民众反帝国主义联合战线的团结，更是实行继续“五卅”精神口号的首要工作。上海的工人应当更加严密地团结起来，以自己的工会与政党为营寨，时时准备作战。上海的学生应当立刻统一自己的运动，首先推翻反动教育家的阴谋，以求恢复在群众中的先驱地位。上海的商人与自由职业者，此后要看清全民族的需要，亦要认清如何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爱国正是自己的责任，帝国主义者的欺骗和引诱是亡国之源；此时全国各阶级联合反帝国主义的运动，应当一致参加，如若退缩或反对，便无异投降于帝国主义者。只有这样各阶级民众一致的重新的工作，努力建造上海民众反帝国主义的新纪元，才能继续“五卅”精神，才不至于辜负了这次“五卅”纪念运动的教训。

　　（原载《向导》周报第156期《上海市民纪念五卅运动特刊》，署名：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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