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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绝地有逢时形骸终隔 圆场念逝者啼笑皆非(7)


  不觉手上的茶杯子向下一落,啊呀了一声。所幸落在地毯上,没有打碎,只泼出去了一杯热茶。何丽娜将话匣子停住,连问怎么了?家树从从容容捡起茶杯来,笑道:“我怕这凄凉的调子。”

  何丽娜笑道:“那么,我换一段你爱听的吧。”

  说着,换了一张片子了。那片子有大段道口,有一句是:“你们就对着这红烛磕三个头。”

  这正是《能仁寺》十三妹的一段,家树记起那晚听戏的事,不觉一笑道:“密斯何!你好记心。”

  何丽娜开了话匣子站到家树面前,笑道:“你的记心也不坏……”

  只这一句,拍的一声窗户大开,却有一束鲜花,由外面抛了进来。家树走上前,捡起来一看,花上有一个小红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道:“关秀姑鞠躬敬贺!”

  连忙向窗外看时,大雪初停,月亮照在积雪上,白茫茫一片乾坤,皓洁无痕,哪里有什么人影。家树忽然心里一动,觉得万分对秀姑不住,不觉悲从中来,猛然的坠下几点泪来。何丽娜因窗子开了,吹进一丝寒风,将烛光吹得闪了两闪,连忙将窗子关了,随手接过这一束花来。家树手上却抽下了一枝白色的菊花拿着,兀自背着烛光,向窗子立着。何丽娜将花上的绸条看了一看,笑道:“你瞧,关家大姑娘,给我们开这大的玩笑。”

  家树依然背立着,并不言语。何丽娜道:“她这样来去如飞的人,哪里会让你看到?你还呆望了作什么!”

  家树道:“眼睛里面,吹了两粒沙子进去了。”

  说着,用手绢擦了眼睛,回转头来。何丽娜一想,到处都让雪盖着,哪里来的沙子?笑道:“眼睛和爱情一样,里面杂不得一粒沙子的,你说是不是?”

  说着眉毛一扬,两个酒窝儿一漩,望了家树。

  家树呆呆的站着,左手拿了那枝菊花,右手用大拇指食指,只管抡那花干儿。半晌,微微的笑了一笑。正是:

  毕竟人间色相空,伯劳燕子各西东。
  可怜无限难言隐,只在拈花一笑中。

  然而何丽娜哪里会知道这一笑命意的曲折,就一伸手,将紫色的窗幔,掩了玻璃窗,免得家树再向外看。

  那屋里的灯光,将一双人影,便照着印在紫幔上。窗外天上那一轮寒月,冷清清的,孤单单的,在这样冰天雪地中,照到这样春气荡漾的屋子,有这风光旖旎的双影,也未免含着羡慕的微笑哩。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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