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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展转一封书红丝误系 奔波数行泪玉趾空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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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树说了这话,自己心里可就想着,实在诌的不成诗句。说毕,就看了樊端本的脸色道:“我想这两句话,并不像月老祠里的签,若是说到叔叔身上,或有点像;倒好像说叔叔的差事,重阳就可发表似的。” 樊端本将手不住的理着胡子,手牵着几根胡子梢,点了几点头道:“虽然附会,倒有点像。你不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原是有根据的。何洁身做这些年的阔差事,钱是挣的不少,可是他也实在花的不少,尤其是在赌上,前次在张老头子家里打牌,八圈之间,输了六七万,我看他还是神色自若,口里衔着雪茄烟,烟灰都不落一点下来,真是镇静极了。 “不过输完之后,也许有点心痛,就不免想法子要把钱弄回头。上次就是输钱的第二天,专门请我吃饭,有一件盐务上的事,若办成功,大概他可以弄一二十万,请我特别帮忙。报酬呢,就是口北关监督。我做了这多年的商务,本来就懒作冯妇,无奈他是再三的要求,不容我不答应。我想那虽是个小职,多少也替国家办点事;二来我也想到塞北地方去看看,赏玩赏玩关塞的风景。洁身倒也很知道你,说是你少年老成,那意思之间,倒也很赞成你们的亲事。” 家树这才明白了。闹了半天,他和何小姐的父亲何廉,在官场上有点勾搭,自己的婚事,还是陪笔,叔父早就想弄个盐运使或关监督做做,总是没有相当的机会,现在他正在高兴头上,且不要当面否认何丽娜的婚事。好在叔叔对于自己的婚事,又不能干涉的,就由他去瞎扯吧。因此话提到这里,家树就谈了一些别的话,将事扯了开去,恰好姨太太打扮得花蝴蝶儿似的,走了进来,笑着向家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家树因为婶母有命令,不许称姨太太为长辈,当了叔叔的面,又不敢照背地里称呼,叫她为姨太太,也就笑着站起来,含糊的叫了一声。姨太太也不理会,走上前,将端本手上的报夺了过来,一阵乱翻。端本那一副正经面孔,维持不住了,皱了一皱眉,又笑道:“你认识几个字,也要查报?” 姨太太听说,索兴将报向端本手上一塞道:“你给我查一查,今天哪一家的戏好?” 端本道:“我还有事,你不要来麻烦。” 一面说时,一面给姨太太查着报了。家树觉得坐在这里有些不便,就避开了。家树只来了十几个钟头,就觉得在这里起居,有许多不适。见叔叔是不能畅谈的,而且谈的机会也少;婶娘除说家常话,便是骂姨太太,只觉得唠叨;姨太太更是不必说,未便谈话的了。两个妹妹,上午要去上学,下午回来,不是找学伴,又是出去玩去了。因此一人闷着,还是看书。天津既没有朋友,又没有一点可清游的地方,出了大门,便是洋房对峙的街道。第一二天,还在街上走走,到了第三天,既不买东西,就没有在满街车马丛下一个人走来走去之理;加上在陶家住惯了那花木扶疏的院子,现在住这样四面高墙的洋房子,便觉得十分的烦闷;加上凤喜和刘将军的事情,又不知道变化到什么程度?虽然是避开了是非地,反是焦躁不安。 一混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下午,忽然听差来说:“北京何小姐请听电话。” 家树听了,倒不觉一惊。有什么要紧的事,巴巴的打了长途电话来!连忙到客厅后接着电话一问,何丽娜首先一句便道:“好人啦!你到天津来了,都不给我一个信。” 家树道:“真对不住。我走得匆忙一点,但是我走的时候,请我表嫂转达了。” 何丽娜问:“怎么到了天津,信也不给我一封呢?” 家树无话可答,只得笑了。她道:“我请你吃午饭,来不来?” 家树道:“你请我吃饭,要我坐飞机来吗?” 何丽娜笑道:“你猜我在哪儿,以为我还在北京吗?我也在天津呢。我家到府上不远,请你过来谈谈好不好?” 家树知道阔人们在京津两方,向来是有两份住宅的。丽娜说在家里,当然可信,不过家树因为彼此的婚姻问题,两家都有些知道了,这样往还交际,是更着了痕迹。便道:“天津的地方,我很生疏,你让我到哪里撞木钟去?” 何丽娜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不肯到我这里来的。天津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可以会面谈话的地方,这样吧,由你挑一个知道的馆子吃午饭,我来找你;不然的话,我到你府上来也可以。” 家树真怕她来了,就约着在一家新开的馆子一池春吃饭。放下电话,家树坐了人力车到饭馆子里时,伙计就问:“你是樊先生吗?” 家树说是。他道:“何小姐已经来了。” 便引家树到了一个雅座。何丽娜含笑相迎,就给他斟了一杯茶。安下坐位,家树劈头一句,就问你怎么来了?何丽娜也笑说,你怎么来了?家树道:“我有家在这儿。” 何丽娜便笑着说:“我也有家呀!” 家树被她驳得无言可答了,就坐着喝茶。二人隔了一个方桌子犄角斜坐着,沉默了一会,何丽娜一个指头,勾住了茶杯的小柄,举着茶杯,只看茶杯上出的热气,眼睛望了茶上的气,却笑道:“我以为你很老实,可是你近来也很调皮了。” 说毕,嘴唇抵住了茶杯口,向家树微笑。家树道:“我什么事调皮了?以为我到天津来,事先不曾告诉你吗?但是我有苦衷,也许将来密斯何会明白的。” 何丽娜放下茶杯,两手按住了桌子,身子向上一伸道:“干吗要将来?我这就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对于我,向来是不大了解的;不过最近好一些,不然,我也不到天津来,我就不明白这件事,你和我一点表示没有,倒让你令叔出面呢。” 她这样说着,虽然脸上还有一点笑意,却是很郑重的说出来,决不能认为是开玩笑的了。家树因道:“密斯何!这是什么话,我一点不懂,家叔有什么事出面?” 何丽娜道:“你令叔写信给陶先生,你知道不知道?” 答不知道。又问:“那么,你到天津来,是不是与我有点关系?” 家树道:“这可怪了。我到天津来,怎么会和密斯何有关系呢?我因为预备考大学的时候,不能到天津来;现在学校考取了,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北京到天津这一点路,我当然要来看看叔叔婶婶,这决不能还为了什么。” 家树原是要彻底解释丽娜的误会,却没有想到话说得太决绝了。何丽娜也逆料他必有一个很委婉的答复,不想碰了这一个大钉子,心里一不痛快,一汪眼泪,恨不得就要滚了出来。但是她极力的镇定着,微微一笑道:“这真是我一个极大的误会了。幸而这件事,还不曾通知到舍下去,若是这事让下人知道了,我面子上多少有点下不去哩。我不明白令叔什么意思,开这一个大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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