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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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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胜笑道:“由不才看来,要用两种战法。一是派军截住西城与南北城金兵的接应。这样,在西门的游骑,逃走不得,在南北城的游骑,不能再来。一是派一支人马守住西门外大路,挡了金兵游骑回窜。我也派步兵二三百人一队,四处搜索截杀。金兵掳有财物,又道路不熟,决不足言战。金兵决不料我援兵来得恁快,可多树旗帜,擂鼓呐喊,以张威势。那些游骑本来不成队形,听到我援兵前来,必各赶快回巢,我搜索金兵的步兵,也可以省了许多力气。只要游骑肃清,那东京西路自然通了。” 马忠连连点点头道:“这番布置,很是妥适,就如关将军所拟而行。”说毕,立刻在马上传令,分数路进兵。杨志、林冲等,都愿各带数百人搜索金兵。马忠也依了,就由林冲、杨志、韩滔、杨春、项充、李衮领了一千二百人,分作六小队进入街内。 这是午牌时候,到了酉初,西门外金人游骑便已斩尽杀绝。马忠本人自率了三千殿后人马,直进到城壕西岸。那城上守城的李纲,早得了消息,已飞马来到城垣上,隔壕和马忠叙话。马忠将鲁智深在城北突围,和关胜十八将来京勤王的话,一一说了,李纲大喜。便在守城军内调了五百名精兵把守顺天门城口,放下吊桥绳索,以便随时开城,沟通内外消息。并派人持了令箭前来。着本晚亥时,传见关胜等十八将并鲁智深等巷战四将。那巷战过的数百军民,且令即刻入城歇息。 那关胜和一班弟兄们,在城外大街上下了马,将马系在檐柱上,各人将兵刃放在手边,便都席地坐着,背靠了人家墙垣,稍稍安睡。睡到一个时辰,耳听得马铃声很急,随着鼓声同起。关胜猛可惊醒。手挽偃月刀,突然跳起来击却见一簇灯笼,拥了马忠一骑马到身边。马忠立刻下马,向前安慰着道:“将军等实在辛劳,可以稍稍休歇,李兵部相公,听说各位义士千里勤王,喜之不胜,已传令下来,着各位于今晚亥时入见。现时不过戌初,君等还可假寐片刻。” 关胜道:“西路粗通,四周还是贼兵,我军不过万人,正是以一敌十,末将虽是少倦,实不敢安然睡去。一闻鼓角马铃之声,所以惊醒。”说话时,在地上坐着打瞌睡的十七位弟兄,都已惊起。关胜问道:“鲁智深等何在?” 马忠左手抚须,右手拍膝赞道:“君等忠义之士,一旦效力国家,不想其热心如此。马某正是如将军所想,我这万余援兵,正是握住了京师的锁钥,到了城脚之后,不敢怠慢,便将西门通南北两处的街巷,下令用砖石木料堵死。史进、戴宗各位,说是他巷战了一昼夜,颇有阅历,愿分道指点军士分设关卡。便是那班义民中几个首领,竟不肯入城休息,也被此言鼓励着,情愿引路,现时已分南北两路,前去堵塞街巷了。本统制自带了少数精兵,逐段在通西大路设防,以防万一。金兵尚不知我军虚实,谅不敢来夜袭,君等可以放心安眠一会。” 关胜因把李纲传见的话,向十七位兄弟说了。因道:“我们虽是远道来京,徒有虚名,并无寸功,受马统制、李相公奖许,愧无报答。某想那斡离不扼守牟驼岗,在十万大军拥护之下,必不甚戒备,我等十八人,再换十八骑好马,前去劫营一番。每人割贼首级一枚,才好入城见李兵部。各位弟兄意见如何?” 林冲道:“此言正合弟意。东京城内外道路,弟还熟悉。此地靠北,有一带苇塘,是到牟驼岗的捷径,现今冬日水涸,必可由那芦苇丛里穿过。” 白胜道:“上次小弟在东京勾当许久,也把城内外混得烂熟,小弟也可以引路。” 马忠道:“君等之言甚壮,本统制赞助君等前去。现在军饭已经造好,吃些热饭去如何?” 关胜道:“末将等随时用过干粮,尚觉不饿。只求相公赐借良马十八匹,便十分感谢。” 马忠笑道:“令祖云长公,昔日温酒斩华雄,君真有其气概,不愧我兄一切神似乃祖。既是恁地说了,本帅当在民家搜得十八斗酒,便在路口敬候各位成功回来祝捷。” 于是立刻令左右挑选了十八骑好马,牵到街上来。这十八位将领,更不打话,手提兵刃,一同上马。关胜在鞍上拱手道:“末将等暂时告辞。” 只此一言,林冲、白胜两骑马在前引导,七十二只马蹄泼风也似,向西北角飞去。 马忠立着很久,回头向亲随道:“人生是非,不到山穷水尽如何得知。误尽大宋天下的,便是那些自称忠臣良相的童贯、蔡京。舍死忘生,出血汗来为国家效力的,却是当年要斩草除根的粱山盗寇。” 正说着,鲁智深肩上扛了禅杖,来向马忠复命。便问十八弟兄何在?马忠含笑将事告知。鲁智深跌脚叫道:“有这等好事,恁不教洒家去?” 马忠笑道:“和尚出力之事已多,这件功劳,让给他们罢。” 鲁智深也笑了。马忠在十字路口,教军校们高举灯笼火把列着长案,在民间果然搜得半瓮酒,放在街边,用炭火围在瓮下烧起来。安排妥了,城楼上更鼓,初转三更,便听得一阵马蹄声,拍拍而来。马忠眉毛一扬,向站在身旁的各将领道:“你听,这马蹄声里,透着得意之昧,十八将军成功回来也。快快筛酒!” 这时,鲁、史、戴、曹四人都在此地,马忠手下几员战将,也都站在这街头,看此盛举。两个兵士,在瓮里舀起酒来,向桌上摆列的十八只碗里筛着。方筛到一半,只见七八个火把高举,一群马已飞来前面。前头两匹马,依然是林冲、白胜。林冲左手举了火把,右手揽了缰绳,金枪背在背上,马鞍上挂了两个首级。白胜却两手举了一面白底红绿号旗,上面正有斗大一个金字。后面群马随到,依然十八骑,十八将,不曾缺少一个。大家滚鞍下马,马忠立刻向前迎着关胜,指了桌上道:“本帅要配合令祖佳话,温酒以待。” 关胜躬身笑道:“某等略施小勇,侥幸一试,幸不辱命,何敢高比古贤。某等斩得贼将首级在此,请统帅点验。” 于是大家将首级献上,有的一个,有的三个,都放在灯火下地上。关胜、林冲、杨志、徐宁各斩得戴银环首级一枚,正是金兵中等以上将领。其余首级,也各戴有铜环锡环,全是金兵将校。白胜未曾斩得首级,却夺有金兵先锋旗一面,也足为此战生色。马忠大喜,亲自捧了酒碗向各人敬酒。在旁看热闹的兵士将官,暴雷也似喝彩不绝。 §第三十七回 见义款李纲挥老泪 闯空邸林冲报旧仇 那关胜等得了这回胜仗,全队弟兄,无不欢天喜地。便是这日初更,大家随了城内李纲派来的旗牌官,一同进城。那李纲担着保守大宋社稷、宗庙的一副重担子,正是几日几夜,未敢离开城垣一步。这时召见关胜等人,还是在那天津门城上箭楼里叙话。关胜等分作班次,向李纲拜见已毕,李纲逐一问了他们的名字,便点头道:“各位将军,虽身在军旅,既不在调遣之列,又无守土之责,却能奋不顾身,这样努力杀贼,实在忠义可敬。本部自当奏明天子,重加赏赐。”说到这里,不免昂头长叹一声道:“君等忠勇,出自至诚,自是死而无悔,只怕是这腔热血白白洒了!” 鲁智深在班队里先忍不住,向前唱个无礼喏道:“贫僧不省得相公这话。” 李纲坐在他帅位上,手抚髭须,向鲁智深道:“和尚不是当年种经略相公麾下提辖鲁达么?” 智深道:“贫僧便是。” 李纲道:“若不是我看到你恁般义气,出家人也来勤王报国,我也要披剃入山了。诸君出生入死,在城郊血战,必以为朝廷保守宗社,虽死不屈。哪里知道求和之使,自金兵渡河之日起,正是不绝于途。昨日皇上派枢密院李梲太尉,和那前次来京的金使,一同缒城前往牟驼岗金营,见那金帅韩离不。今日下午,李太尉又同三个金使前来叫城,将他们用绳索扯上城来。那三个金使,一个叫耶律忠,一个叫萧三宝,一个叫王讷。我虽未曾和他见面,听到人说,骄傲的了不得,想是议款十分苛刻。观朝廷之意,若是东京可保,一切议款,可以屈允。我想,至少是大河以北,拱手让人,诸君血汗,岂非白白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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