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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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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花道:“这个我也没有法子。我不但是这样,弄假成真,也许真要和他离婚才好。” 老太太哦了一声道:“那可使不得!你不明白他的那个脾气吗?也许会激起什么意外来。依我说,你就对他把话说明也好。” 剑花笑道:“这是重要大事,怎可胡乱对人说的!老实说,原先我对你老人家也想瞒着的,但是我凭空落下一个叔叔,而且有十万块钱的遗产,要是不和你说明,怎样装得像呢?为了公,就顾不了私,为了国家,就顾不了爱情。我已经决定了牺牲,对不住国雄,只好让他去生气的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嗐!我也没有法子,只好听凭你去做了。” 剑花道:“这个姓余的,机警非常,要想在他面前玩手段,那非做得像真的不可!我想到了真没有办法的时候,我就拿这条命拼了他,也不能让他在这城圈里作怪。”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望了这花枝一般的姑娘,只管发愣,做声不得。剑花站在一边,也斜对了她母亲,呆了一会,忽然笑起来道:“不要发愁了,我来跳一段舞给你老人家看吧。” 于是找了一张跳舞的音乐片子,向话匣子上一放,自己牵了长衣的下摆,左摇右摆,就在屋子中间跳起舞来。老太太先是皱了眉望着她,她跳舞跳到老太太面前,却一伸脖子,在老太太脸上闻了一闻,老太太说一声淘气,也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第五回 留别书弃家卫社稷 还约指忍泪绝情人 在剑花这一方面,对这件事,似乎毫不为意。可怜华国雄这书呆子,哪里摸得清楚,总以为剑花有了钱,就变更态度了。本来放心不下,总想向剑花去多劝说几回。但是义勇军近来操练得很紧,绝对没有工夫可以出营去。每当自己一人想着很过不去的时候,就写封信给剑花。但是去两三封信,也难得她回答一封信,就是回了信,她也决计不肯提到娱乐两个字上面去,只是劝国雄为国努力而已。国雄一气之下,也就不再写信给剑花了。过了一个星期之久,前线很紧急,义勇军等着出发,内部忙了两天,在开拔的前一天,和开拔当天的上午,将兵士分别放假三小时,让各人出营去和亲友告别。国雄是在当天上午得的假,因为时间匆促,在城里借了一辆脚踏车,就飞快地骑着跑回家来。 他到了家门口,想看看父母做什么,要突然地现在二老之前,好让他们惊异一下子,因之将车放在大门口,悄悄地步行进去,楼下并没有人,只看那垂着的竹帘,让风微微掀动着,和门撞击着,那轻微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出来。这样的静寂,想是父母都睡了午觉了。兄弟国威,他不是一个能安静的人,怎么也不做声呢?于是又悄悄地登着楼梯,走到楼上来。在楼门口就站住了,看看楼上有什么动静。只见他母亲斜靠在一张藤榻上,两手放在胸前,低垂了眼皮。父亲口衔了烟斗,两手反背在身后,面窗而立。那反在背后的两手,右掌托了左拳头,只管互相拍着。看那神情,又是在思想一件什么事情呢。他母亲高氏,忽然叹了一口气,沉静了一会子,才道:“这件事,我真是料不到的,照私理说我是不愿意的。” 有光依然面向着窗子外,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题目大,我们有什么法子呢?只是国威这孩子做事,也太任性一点。其实我们有话也不妨好好地说。” 高氏道:“我们俩,都有个岁数了。两个孩子都从军去了,两个孩子……” 国雄在楼口上看到,再也忍不住了,先叫了一声妈,又叫了一声爸爸,随着叫声,人就跑了上前去。有光夫妇回头看到,高氏哎呀了一声,首先站了起来,望了他道:“我的孩子。” 有光也缓缓走近前来,看了他道:“脸晒黑了,可是人健康得很多了。”说时,手里拿了烟斗敲灰,勉强一笑。 国雄斜伸了一只腿,站在二老面前,正了脸色道:“我们的军队,今天下午开拔了,要上前线去。” 有光点了点头道:“那……很好!为国努力吧。你兄弟昨天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的,也投军去了。” 国雄道:“怎么?他也走了。” 高氏走上前,和他牵了一牵军衣,口里答道:“可不是?孩子!” 国雄看了二老这种样子,深怕更会说出许多伤感的话来,便笑道:“我兄弟自小就是个有志气的人,他一定可以烈烈轰轰做一场的。” 有光点头道:“你们倒是难兄难弟了,你看他这信。” 于是就到写字桌子上,拿了一封信交给国雄。他看那信封面上写着留呈双亲大人。抽出信纸来,看那上面写道: * 双亲大人垂鉴: 当大人读儿此信时,儿已在学生军司令部矣。儿不孝,不能遵二老之命,在家奉养,自知无以对抚育之恩。然儿习体育者也,体育之于吾人,乃在锻炼身体,为国家社会做一有用之才,决不在乎谋一己之健康,作延长生命计,更非踢球赛跑,夺彼徒饰虚荣之锦标而已。今国家多事,民族沦亡之惨,迫在目前,若儿学体育之人,反蛰伏家中,偷安旦夕,则吾人最初习体育之意义何在?父为有名之哲学家,全国所景仰,毕生衣食,自可无虑,即无儿等奉养,将不至陷于冻馁。母亲居心仁慈,且复精神康健,虽入老境,苍天必加以福佑。儿再四思维,居家不过趋事晨昏,为力甚小,投军则多杀一敌,即为国多除一害,较为有价值之举动。 总之,家庭不必有此一儿,国家则不可无此一兵。其毋谓一人去留,无关大计,设全国青年皆作此想,则义勇军学生军无法召集矣。儿筹之既熟,深恐与二老面商,必多劝阻。因之留书与王福,嘱儿出门后四小时,再行呈上,以免行至中途,再生波折。二老均非平常之人,儿之此举,必可原谅。儿非万不得已,亦不遽作牺牲,必保留此身,从容杀敌。忍泪留呈,难尽所怀。以后在营操练,或出发前线,自必随时作函禀报,可勿挂念也! 儿国威敬禀 * 国雄将这封信看完点了点头道:“我兄弟是条汉子。很对得住我们姓华的这个华字。” 有光将信接过去,从容放到抽屉里去,口里却道:“他说的理由是很充足的。只是……” 高氏道:“你兄弟俩有一个在家里呢,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偏是你两人都投军了。” 说着,二老都默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望了儿子只管发呆。国雄一看二老态度不妙,立刻牵了牵军服,将胸脯一挺,做一个立正势,笑道:“妈!您看您儿子不是一个大国民吗?有这样一个儿子,您不足以自豪吗?” 高氏两眼内含着两包眼泪,向他点了头抖颤着声音道:“我……我很自豪的……孩子。” 国雄道:“父亲,我们下午就要开拔,假期只有两小时了。我还想去和剑花告一告辞,现在我要走了。” 有光道:“好!你也应该去和她告一告辞。” 国雄道:“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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