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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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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春说声请你等一等,我就来,立刻拿纸条跑到家里去告诉王妈,将唐家妈留下的几十块家用钱,一齐揣在身上,就跑了出来。王妈由前面跟着送出来,还道:“二小姐,我同你一块儿去吧!你一个人去怕是不大妥当吧?” 二春道:“都走了,哪个看家呢。况且刘老板下午要来,也等着我们的话。大家跑一个空,事情就没有人接头了。”说时她到了大门口,见那个医院的来人,还闲闲的背了两手站着,在看门框上面的门牌。二春道:“累你等了,请走罢!” 那人也没多说什么,就在前面引路。二春走着路,回头向王妈道:“回头刘老板徐老板来了,请他们赶快就到医院里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事情要他们帮忙的。” 还没得着王妈的答复,看到那个医院的来人已走向前了很远,只得放快了脚步,跟着跑向前去。到了马路上,拦了小巷子口,就放着一辆流线型的漂亮汽车,把路拦住,那人抢上前一步,把那汽车门打开,让二春上车去。二春一看,那是一辆华丽的汽车,并不是医院里用着接人的。而且汽车两边,并没有红十字的记号。自己正在打量着,那人和车上的司机,都催着快快的上车。二春也没有深加考虑,就跨上车去。自己还没有在车座上坐稳呢,车门是咚的一声关着了,接着,身子向后一跌,车子已开走了。那个穿白制服的人,和司机人坐在并排,却回过头来,隔着玻璃板对二春咧牙一笑。 二春看他那笑容带了一些阴险的意味,自己也觉着这人怕不怀好意。可是已上了车子,车子又跑得相当的快,也没有法子去问他的究竟,只好到了医院再说。车子是顺了一条宽大的马路,开足了马力,向前直跑,跑了二十分钟之后,车子走上园圃地带,四周只有很零落的人家。记得伟民医院,是在一条繁盛的街道上,现在所走的路,好像是到后湖去的,那完全不对。便用手敲着座前的玻璃板,去惊动前面的人。可是任你怎样敲,前面的人也是不理。这样又是十分钟,车子已经到了一座洋楼面前,那洋楼前面,围着青砖围墙,大开了铁栅大门,等车子进去。车子一直开到大门里面院子里停着,司机开了车门,点着头道:“二小姐,到了,请下车。” 二春道:“这是医院吗?” 司机道:“不管是医院不是医院,你娘你妹子都在这里,你进去看罢。” 二春犹豫了一阵,觉得老坐在车子上也不是办法,只好走下车子,回头一看,那铁栅大门,已是紧紧的关起。便向站在面前的那穿白制服的人道:“什么、道理?你把我骗到这地方来?” 那人笑道:“真的,你娘在这前面楼上,她叫我去接你来的。” 二春将身子向大门口奔去,这院子里站有四五个男人,只是笑了望着她,谁也不来拦阻。二春伸手抽动门闩,就打算开门,不想门是关闭紧了,再加上一道锁的,开弄了很久,休想摇撼那大门分毫。那院子里站着的男人,透着很得意,同时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那个穿白制服的人弯了腰笑着,站在台阶上远远地指着她道:“你用力开门罢,开了门,就让你出去。” 二春不开门了,扭转身来,跳着脚道:“清平世界,你们敢青天白日抢人吗?” 那人抬了一抬肩膀,又用手一摸嘴巴微笑道:“那很不算稀奇。” 二春看到靠院墙有一把长柄扫帚,拿过扫帚柄,就直奔了那人去,她是想实行王大狗的主张,要和人家拼命了。 §第十四回 困迷楼毒倒洁身女 谈屈膝气死热心人 这幢房子里的人,既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来侮辱女人,当然他们都有相当的准备。二春是恨极了,并不曾顾到利害,拿起棍子,就向那个轻薄家伙奔了去。可是她还差得远呢,早有两三个人抢了上前,将她捉住。二春两手都让人抓住,摆动不得,只好用脚去踢人,第二脚还不曾踢出去,又让人把脚捉住,于是人就倒下来了。二春忿恨极了,乱撞乱跳,口里喊叫着你们把我杀了罢,你们把我杀了罢!两眼又哭了个睁不开。这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自己包围住,但只觉得匆忙之中,让人推拥上了一层楼,更拥进了一间屋子,把自己就推在一张松软的沙发上。接着,听到房门咚的一下响,睁玎眼看时,眼前已没有了一个人,自己是被关在一间坚固的屋子里,两方玻璃窗户,都是铁骨架子,闭得极紧。这屋子细小得仅仅是摆了一套长短沙发,粉着阴绿色的墙,窗户里挂了紫绸幔子,虽然这屋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这色调上,倒是有些险惨怕人。 二春擦擦眼泪,凝神向屋子周围看了一看,这墙大概是钢骨水泥的屋架,很厚很厚,用手碰碰,仿佛是碰在石壁上。只是在墙角上,开了一扇窄小的门,刚刚是好让一个人过去,这是特别的现象。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边对外看看,恰好是一幢相同的楼房对立着,彼此相隔丈来远。那边楼房,在窗户外更垂了一层竹帘子,什么也看不到。将手推移了窗户一下,犹同铁铸似的,休想震撼分毫。丢了这扇窗户,再去摇撼那扇窗户,其情形,也是一样。 二春站着出了一会神,没有法可想,只得又倒在椅子上。她心里却是那样想:关起我来就关起我来罢,反正他们也没有哪个赐了他们的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且看他们有什么法子对付我。她这样想着,心里是坦然了。房门与窗户,依然继续的紧闭着。她对四周看了一看,觉得一只蚂蚁钻过的缝隙都没有,要想把这屋子里的消息传达出去,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她坐下来呆着一会,将全身的纽扣带子全紧了一次,然后淡笑了一笑,自言自语的道:“我还出这么一个风头,这倒是猜不到的事?” 她这样说着,倒不料有反应,咤一声,那墙角上的小门却扯了开来,有个穿白色制服的男人,仿佛是大饭店里的茶房,从从容容的走了进来,远远的站定着,就鞠了个躬笑道:“唐小姐,请到这边房间来坐罢。” 二春突然站了起来,沉着脸道:“随便到哪里去,我都敢去。大概你们这里也没有养了老虎吃人!”说着,径自走到小门这边房子里来,很像旅馆里一间上等客房,除了立体式的桌椅床榻之外,在床后另有个洗澡间,雕花白漆的隔扇,糊着湖水色的珍珠罗,隔了内外。 二春站在屋子中间,看了一看,然后在一张沙发上坐下。那矮几上放着有整听子的烟卷,这就顺手抽起了一根,便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擦了一根火柴,将烟点着吸了,索性抬起左腿来,架在右腿上,背靠了椅子,喷出一口烟来,很自然的坐着。但是刚吸一口烟,忽然想着:这里也许有什么玩意吧?于是立刻把烟卷丢了。那茶房斟了一玻璃杯子玫瑰茶,将一只赛银托盆托着,送到二春面前,笑道:“二小姐叫着闹着,口潞了吧?后面洗澡问里,香皂,雪花膏,香水,生发油,什么都有,唐小姐去洗把脸。” 二春瞪了眼道:“你们到底把我当了什么?我并不是歌女,你们不要弄错了。” 茶房又鞠了一个躬道:“唐小姐这话请你不要跟我说,我是伺候人的,一会子就有人进来陪你谈话。”说着,他连连向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门边,他不走开,也不再进来,就在门口拦住着。二春道:“你说有人来和我谈话,这人怎么不进来?再不进来,我就要出去找人了。”说着,向门边走了来。这里茶房倒不拦着,一步一步向后退了去。二春觉得是不必有所顾忌的,随了他直奔向房门口来,她这里还不曾出门那,门外却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不是那人走得慢些,几乎要撞一个满怀。二春只好退后了两步,斜靠椅子站住,向那人望着。那人穿了一身浅灰哔叽西装,头上梳着乌光的长发,颈脖子下垂着一条桃红色的领带,虽然是尖削的脸子,陷下去两只大眼眶子,然而这脸子还是新修刮着的,修刮得一根毫毛没有。在这分穿着上,也就可以看出这人是什么个性。 二春板着一张面孔,并不睬他。那人倒不立刻就现出轻薄相,老远的站定了,就向二春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二春微偏了头,只当没有看到他。他笑道:“二小姐请坐,你不要看我是在这屋子里出现的,但是我到这里来,决没有一点恶意,是有几句话和二小姐商量的。你既然到了此地,总要想一个解决办法,决不能就是这样相持下去。” 二春淡笑道:“哦,你们也知道不能永久相持下去,我们一个年轻姑娘,让人家绑了票来,那有什么法子!你们大概也知道的?我家并不是财主,你们打算要多少钱赎票?” 那人笑道:“三小姐的言论丰采,我们已经领略过了,不想二小姐也是这样坚强的个性。请坐请坐,坐下来,有话慢慢的谈。”说着,他在相隔一张地毯的对面椅子上坐下,又向她连连点了两下头道:“二小姐不要性急,请坐下,有话慢慢的谈,我先把一句话安你的心。就是这里的人,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二春也觉得犯不上着急,斜坐在沙发上,将脸对了那出去的房门。那人道:“我叫杜德海,和这里主人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朋友罢了。今天我也是偶然到这里来看两个朋友,就遇到了令堂,我们倒谈得很好。” 二春道:“要商量什么话也可以,请你把我带着去和我母亲见面,她现时在哪里?” 杜德海在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绢,将额角上的汗轻轻抹拂了几下,笑道:“自然会引着你和令堂相见的,我们不妨先谈一下子。” 二春道:“杜先生,你可知道我,不是秦淮河上卖艺的人!就算我妹子小春惹了什么祸事,与我毫不相干,把我找了来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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