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张恨水 > 梁山伯与祝英台 | 上页 下页
二九


  银心只好进来,向刘氏道过万福。

  刘氏笑道:“我们听得说,你小姐满腹都是文章,几多读书少年,都没法儿比。今天得到贵府来了,应当见一见。你去对小姐说,前面来了一位女人家,是李有成家的,要来见见呢。”

  银心答应了是,又对祝安人望了一望。

  滕氏见刘氏硬要求见,料是推辞不得。便道:“李有成长史的刘夫人,一会儿老安人陪着前来,告诉你姑娘收拾收拾。”

  刘氏笑道:“收拾全用不着,只是平常打扮才好呢。”

  银心告辞,先向祝员外书房里来,把滕氏的话告诉—了。然后向祝英台的屋子匆匆走来。

  祝英台见她匆匆的跑进来,便道:“这样急就跑回来了,又得什么好消息吗?”

  银心道:“真是不凑巧,刚到客厅边,让老安人瞧见了,那位李有成的家眷听见了,就把我叫了进去,老安人说,李夫人要来拜见我家姑娘,叫我回来报个信,老安人又说,请姑娘收拾收拾呢?”

  祝英台心想,一个女客跑到祝家村来见我,这是什么缘故?她对空点点头。对银心道:“我上楼去看书,客人来了,就请上楼吧。”说着,仍带着微笑上楼去了。

  银心自在房里等着,她心想,这样子,小姐一定猜着来人的用意,等一会儿,听听宾主之间,各逞辞锋吧。银心存了这样一个念头。专等刘氏前来。

  等着一顿饭时,只听鞋子吱哒作响。滕氏引了刘氏进来,刘氏一进后院,就赞不绝口,说道:“不用看见人,只见松竹交叉,绿影横窗,这屋子主人,便不是等闲人可以比的。”说着话,刘氏走进屋里,又只见竹木的器具,只安排着屋子深度,为数不过四五样,并没有人家所称绣房的样子。横窗摆了长案,那上面书卷,就占据一半,靠桌子横头,书架也摆了书卷。

  刘氏还没有开口呢,银心就迎上前道:“小姐现正在楼上看书。听说贵客要到,特意在书楼上恭候。”

  刘氏道:“哦!在书楼上等候。小姐这间住房,已经是不俗呢,还有楼?好,上书楼去拜访。”

  于是银心在前引路,到了楼上,银心道:“客人到。”

  刘氏正在用心瞧。只见楼上横壁,上面挂了横额,大书会心楼三个字。楼上三面开着窗户,窗子外面都是小花园。尤其是柳树,最大的有四五棵,遮了楼的一半。这里说是书楼,真不愧这两个字。由里到外,共有十二架书,每个书架,塞满了书轴,都有一人半高,四五尺宽。我们须知晋朝读书,没有印的,全靠读书人自抄,每个字有半寸多那么大。抄好之后,有纸裱糊作里子,把抄起来的书糊上,再把里子一卷,这就叫为一卷。所以这里有十二架书,已经不是平常读书人所能办到的了。

  朝外两张琴桌,上面放有琴瑟。靠里有张长案,是主人读书之处。此外有几个圆墩,围住长案。另外有几个不同形的竹木器具,放在楼上书架子空档里,各搁着花盆乐器。刘氏也略微识字,跟着李长史,人家都赞一声识字夫人。现在一看,祝英台这种情形,长史都有点招架不住。你想,这十二个书架,不用多,肚子里就摆下了一半去,那也不是平常人物了。这楼叫着会心楼,要好好的读下去才对。这样虽不会心,也不至于违背到哪里去,不然,今日此来,非碰钉回去不可,她正在暗下里计划,祝英台已经听到招呼。早轻轻移步过来,道过万福。

  刘氏见她穿件蓝绫长夹衫,头上梳了盘龙圆髻,脸上眉清目秀。尤其读书这股聪明劲儿,由脸上外露,长鼻子两边,一笑盈盈,透上两个酒窝。刘氏回礼道:“我已听到说,英台小姐学贯古今,只怕没有机缘来会,今朝这一会,可以说三生有幸。”

  祝英台道:“女生念了几年书,不过肚子里稍微浸了一点墨水,算不得什么,请坐吧。”

  于是分宾主在圆墩子上坐下。

  滕氏道:“我还有点事,要和你父亲商量,留下李夫人在这里,女儿好生陪她坐。”

  祝英台答应是。滕氏向刘氏告辞自去。

  刘氏坐在长案里面,看了对面一个书架,因道:“这些书都是大小姐念过的了,不知这架书里面,是些什么书。”

  祝英台心想,你还有心考书吗?当然,不管你怎么问,我得仔细回答。看你怎样谈话,再作计较。便道:“这是司马迁一部《史记》,此外还放了一些零碎书。”

  刘氏道:“这是读书人看家本钱,不能不熟读的。可是我念书太少,关于《史记》,我只抄写两篇而已。这样一部大书,我就没有全数念过。大小姐这样多的书,真难为你念。那末,家中女红,是无须你动手的了。”

  祝英台心想,来了,便昂头微微一笑,因道:“不,女红是女生本分,多半是自己动手。虽然做得粗糙一点,反正是自己做自己穿,也无所谓。有时候,也和爹妈做一点,虽爹妈不在乎,也可以证明女子的事我都会做而已。”

  刘氏道:“哦!厨房里的事,更属在行了。”

  祝英台心想,这何须问得这样清楚。答应会做,请问考官为什么要考这些琐事。答应不会做,也无须在这生人面前扯谎。这样一犹疑,便昂头笑了一笑道:“李夫人大概也有小姐,回去将小姐一问,就问出来了。”

  刘氏听她一答,不即不离,倒合乎会心楼三个字。于是笑了一笑,不往下问。虽谈得海阔天空,英台总留个分寸,每到要紧的地方,总是一笑。

  刘氏看到琴桌上面放着琴瑟,还是线纹整齐,因道:“不用说,无论琴,或是瑟,大小姐都是能手了。”

  祝英台道:“早四五年前,倒是学过,现在丢生了。”

  刘氏正要往下问,只见菊儿跑上楼来,对刘氏道:“我安人在客厅里等李夫人,若是谈完了话,请李夫人就去。”

  刘氏还不曾说走的话,祝英台已经站起来了,预备送客。刘氏看这样子,料着无须考虑,就向英台告辞。并约定了,有功夫前来请教。

  祝英台笑道:“请教不敢当,请过来坐坐吧。”

  刘氏点头别了读书楼,就望客厅里来。见了滕氏就夸赞道:“这是了不起的一个女公子,可惜我的儿子都定了婚了,不然,这样好的姑娘,谁不愿意要。真不愿和马公子做这一趟媒呢?我的安人,现在话对员外说了,祝员外怎么样呢?”

  滕氏道:“文稿看过了,员外说,马马虎虎吧!这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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