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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回 寄爱写小诗投邮有意 对亲作快语析产何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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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厂说到这里,突然将话缩住,自己明白,这句话说出来,得罪的人就太多了。在屋子里的人,都也了解她的意思,就没有人追问她这句话了。 恰好是玉芬进来,看到慧厂手里倒拿着铅笔,只管去打日记本的封面,一眼就射在上面。慧厂也不等她问,将日记本子举着,扬了一扬道:“你猜这里面记些什么?” 玉芬道:“分明是日记本子,你还要我猜什么呢?” 慧厂道:“你想想,若是这上面还写的是日记,我又何必说这句废话呢?老实告诉你,我抢了大家一个先,和母亲要了许多木器。” 玉芬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有些不好看,不免掉过脸来,向金太太看了一看。金太太道:“木器我是给了她一些,但是这也无所谓先后,我已经把家中的木器家伙,全盘估计了一下,大家都可以分得一部分,你别听了她的话着急。” 玉芬被金太太一说,心中更是不高兴,自己何曾着什么急呢?便笑道:“你自然是公心的,可是我也没说什么呀?” 金太太笑道:“你不愿意吗?反正也多不了,送人总是送得掉的。” 梅丽道:“三哥是讲究的人,三嫂又好个面子,这些旧东西,当然是不要。” 二姨太究竟是个忠厚心眼,恐怕玉芬下不了台,插嘴道:“木器家伙,有什么新旧?而且俗言道得好,富家必有旧物。一个人家制了满堂新,那也不见得阔。三少奶这点事,还不知道吗?家传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好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她这样几句不见经传的典故,倒很合了玉芬的心思,笑着点头道:“还是二姨妈说对了。就是母亲不给我,我还要讨一点东西作纪念哩。” 金太太道:“什么大事也完了,我留着这些木器又干什么?说了给你们,自然是给你们。你也找一张纸来,我把给你的东西告诉你,你自己去写上。” 玉芬向四周看看,看哪里有现成的纸笔?因之站起身来。但是刚一站起来,又坐下去,微笑道:“也不忙在这一会子。” 慧厂将日记本子和铅笔,一齐递给了她道:“你由后面倒着页数向前写,写完了,你撕下去就得了。” 玉芬依然将日记本子递回道:“好好儿的,又撕了一本日记簿作什么?我可以找笔去。” 她说着,就到隔壁屋子里,将砚台笔墨和一叠白纸,一起搬了来放在桌上,自己也在桌子边椅上坐下。金太太冷眼一看,微撇着嘴,却不作声。玉芬一头高兴,起先还不理会,将墨在砚台里磨着,抽出笔来蘸墨,依然还不听到金太太开口。这要向下写,可写些什么呢?于是放下笔,把桌上一张白纸整理着折了一折,向桌上吹了一口灰,将纸端端正正放着。但是金太太依然望了不作声。金太太明知道她等着开口,故意将卐字格子上的佛珠,拿到手里来,一个一个地掐着,垂下了眼睛皮,作个要参禅的样子。玉芬心里一着急,心想,若是象她这种神气,一参禅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回转过来,呆等到什么时候呢?只得将脸向金太太望着,微笑道:“你不说是报给我写吗?” 金太太放下了佛珠子,笑道:“你老没作声,我以为你不要了呢。” 玉芬对于这句话,虽有点不愿受,然而为了马上可以承受东西起见,这时也就高傲不得,便笑道:“我以为母亲在全盘推想,想完了,才告诉我呢。我在这里等着,就不敢打断你的思想。” 金太太因她已经承认了要东西,也就不必再和她为难了,于是就将所能记忆的木器,随报了几样给她听。玉芬就也不再谦逊,听着一样,就写上一样了。写了十几分钟,金太太还在报,慧厂便插嘴道:“快够了。” 玉芬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母亲的心事,就说快够了?” 慧厂道:“这决不是胡猜,自然有原因的。我照着我的日记本子算,你所得的,和我只差一两样,岂不是快够了?母亲口里报着,哪里记得多少件?我心里听到一样记一样,和日记本子上的总数,比了一比,所以知道。这样提一声,咱们两人一样,很是公平。以后还有别人要,咱们还是这样照方吃炒肉,事后可少许多是非。我这话是厉害一点,可是我说在明处,就是你见怪,总还可以谅情一二。” 玉芬笑道:“这些话,幸亏是二嫂说的,若是我说的,那可不得了了。” 慧厂道:“既要作那件事,就免不了人说,与其让人说,就不如自己说出来的干净,你觉得我这人痛快不痛快?” 梅丽笑道:“老实说,刚才我看到二嫂向日记本子上写木器家具,我是有点不高兴,如今听到二嫂说的这一篇话,就很有道理,我又高兴了。” 玉芬觉得她过于抬高慧厂,正是有点瞧不起自己。只是在正面上说,慧厂这话本是有理,却又不能不附和着赞成。因笑道:“二嫂和二哥,相配得是正好。二哥是个很沉默的人,遇事总是慢慢地去办。二嫂是个很爽快的人,干就说干,不干就说不干,正好彼此抵补起来。” 慧厂笑道:“他也不能算沉默,只是遇事退后。我也不能算爽快,只是遇事胡来。可是你和老三,一个精明强干,一个强干精明……” 金太太皱了眉道:“不必说这些话了,大家在一处,还有多少日子?说这些俏皮话,大家明白过来,不过是闹着玩。一个不明白,又要生许多是非。” 慧厂对于老太太这话,也很觉有理,只得一笑了之。 可是她们二人这样一番抄写了家具单之后,佩芳也不知如何得了消息,赶到金太太屋子里来,也照样地和她要东西。到了这天晚上,大家坐在金太太屋子里讨论分配木器家具的事,除了燕西而外,兄弟姊妹都到了。金太太便叫人到书房里找去,回来报告已是到白家去了。金太太点着头,微叹了一口气。这晚议论,算是最后的一幕,大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想,越谈越晚,到了两点钟,大家方始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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