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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隔户听闺嘲漏传消息 登堂难客问怒起风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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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指着玉芬身上道:“你身上穿的纱袍子,有名字的,叫着风流纱,这是解放的女子,应该穿的吗?” 玉芬道:“这是一些混账男子起的名字。这白底子,加上淡红柳条,不见得就是不正经。若说纱薄一点,那是图凉快呀。” 鹏振道:“这话就算你对了。你为什么在长衣服里要缚上一件小坎肩?” 玉芬笑道:“不穿上坎肩,就这样挺着胸走,像什么样子呢?” 鹏振道:“缚着胸,有害于呼吸,你不知道吗?因为要走出去像样子,就是肺部受害,也不能管。这是解放的女子所应当做的事吗?” 玉芬道:“别废话了!谁和你说这些。” 鹏振笑道:“我告诉你吧,天下万物,大半都是雄的要好看,雌的不要好看,只有人是反过来的,因为一切动物,不论雌雄,各人都有生存的能力,谁不求谁。那雄性的动物,要想做生殖的工作,不得不想法子,得雌性的欢心。所以无论什么禽兽都是雄的羽毛长得好看,雌的羽毛长得不好看。甚至于一头蟋蟀儿,也是雄的会叫,雌的不会叫。人就不然了。天下的男子,他们都会工作,都能够自立。女子也不能工作,也不能自立,她们全靠男子养活。要男子养活,就非要男子爱她不可。所以她们极力地修饰,极力地求好看。请问,这种情形之下,女子是不是男子的玩物?” 鹏振越说越高兴,嗓子也越说越大。 他的二嫂程慧厂,正由这院子里经过。听见鹏振说什么雌性雄性的话,便一闪闪在一架牵牛花下,听他究竟说些什么。后来鹏振说到什么女子全靠男子养活,什么女子是男子的玩物,禁不住搭腔道:“玉妹,老三这话侮辱女子太甚了,你能依他吗?” 鹏振道:“二嫂,进来坐坐。我把这理,对你讲一讲。” 程慧厂知道他夫妻两人感情很好,常常是在一处闹着玩的。他们吵这样不相干的嘴,也就懒进去,笑了一声,便走了。也是事有凑巧,次日是一个光明女子小学在舞台开游艺会的日子。慧厂是个董事,当然要到。在戏园子里,又碰到白秀珠。秀珠笑道:“二嫂真是个热心公益的人,遇到这种学校开会的事情,总有你在内。” 慧厂笑道:“起先我原替几个朋友帮忙,现在出了名,我就是不到,他们就也要找我的,热心公益四个字,我是不敢当。像我家老三对令表姐说:女子是男子的玩物,这一句话,我总可以推翻了。” 秀珠道:“他两人老是这样闹着玩的。” 慧厂眉毛一扬,笑道:“你将来和我们老七,也是这样吗?” 秀珠道:“二嫂是规矩人,怎么也拿我开心?” 慧厂笑道:“我这样是规矩话呀。” 说毕,慧厂自去忙她的公务,秀珠也是一时的高兴,回家之后,打了一个电话给王玉芬,先笑着问道:“你是金三爷的玩物吗?” 玉芬道:“怪呀!你怎样知道这个典故?” 秀珠道:“我有个耳报神,你们在那里说,耳报神就早已告诉我了。” 玉芬道:“你还提这个呢,这话就为你而起。” 秀珠道:“怎样为我而起?我不懂,你说给我听听。” 玉芬随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没有想到秀珠跟着要追问,这时后悔不迭,便道:“算了罢,不相干的话,说着有什么趣味?” 秀珠道:“你夫妻俩打哈哈,怎么为我而起,这话我总得问问。” 玉芬被她逼得没法,只得说道:“这事太长,在电话里不好说,哪天有工夫你到我这儿来,我慢慢地告诉你罢。” 秀珠是个性急的人,忍耐不住,次日便到金家来了。一进门,就见一辆汽车停在门口,梅丽挟着一包书,从车上下来。秀珠便叫道:“老八刚下学吗?” 梅丽回头一看,笑道:“好几天不见哩,今天你来好极了,我约了几个人打小扑克你也加入一个。” 秀珠笑道:“你们一家人闹罢,肥水不落外人田,别让我赢去了。” 梅丽对秀珠望着,将左眼了一下,笑道:“你不是我一家人吗?就让你赢了去了,也不是肥水落了外人田啦。” 秀珠笑道:“你这小东西,现在也学会了一张嘴。我先去见你三嫂,回头再和你算账。” 梅丽笑道:“我不怕。我到六姐那里去补习法文,你到那里去找我得了。” 说毕,梅丽的皮鞋,得得地响着,已跑远了。 秀珠且不追她,她便一直来会玉芬。恰好是鹏振不在家,玉芬站在窗台边,左肩上撑着一柄梵婀铃,眼睛看着窗台上斜摆的一册琴谱,右手拿着琴弓,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咿咿呀呀,非常难听。秀珠轻轻地走到她身后,在她腰上胳肢了一下。玉芬身子一闪,口里不觉得哎呀了一声,梵婀铃和琴弓都扔在地下。回头一看,见是秀珠,一只手撑着廊下的白柱子,一只手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秀珠倒是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玉芬指着秀珠道:“你这东西,偷偷摸摸地来了,也罢了,还吓我一大跳。” 秀珠笑道:“你胆子真小,我轻轻地胳肢你一下,你会吓得这个样子。” 玉芬道:“冒冒失失的,有一个东西戳了一下,怎样不吓倒。” 秀珠笑道:“对不住,我来搀你罢。” 于是要来扶玉芬进去。玉芬将身子一扭,笑道:“别耍滑头了。” 说时,捡起了梵婀铃,和秀珠一路进屋子去。玉芬道:“今天天气好,我要来找你,上公园玩玩去,恰好你就来了。” 秀珠道:“我倒不要去玩。可是昨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听了心里倒拴了一个疙瘩,究竟为什么事?要求你告诉我。” 玉芬一想,万万抵赖不了,只得将燕西和敏之、润之说的话,一一对她说了。便道:“你也不必生气。我想老七知道我和你是表姊妹,故意拿话气我,让我告诉你。你要真生气,倒中了他的计了。” 秀珠淡淡地一笑,说道:“我才管不着呢。他认识姓冷的也好,认识姓热的也好,那是他的行动自由,我气什么?” 玉芬道:“刚才我还听见他的声音,也许还在家里。你若看见他,千万别提这个。不然,倒像我在你两人中间,搬弄是非似的。” 秀珠道:“自然我不会和他说。梅丽在敏之那里,还叫我去呢。” 说毕,便向敏之这边来。果然敏之和梅丽两人坐在走廊下的吊床上。梅丽手上捧着一本法文,敏之的手指着书,口里念给她听。敏之一抬头,见秀珠前来,连忙笑道:“稀客!好久不见啦。” 迎上前来,一只手握着秀珠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秀珠笑道:“也不算稀客,顶多有一礼拜没来罢了。” 敏之道:“照理你就该一天来一趟。” 秀珠道:“一天来一趟,那不但人要讨厌,恐怕府上的狗也要讨厌我了。” 敏之且不理她,回转脸对屋子里说道:“老七,客来了,你还不出来?” 这时燕西坐在屋子里,正和润之谈闲话,早就听见秀珠的声音了。他心想着,秀珠说些什么?暂不作声。这时敏之叫他出来,他只得笑着出来,问秀珠道:“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不知道。” 秀珠见他出来,早就回过脸去。这时候他问话,秀珠就像没有听见一般,问梅丽道:“你不说是打扑克吗?怎么没有来?” 梅丽道:“人还不够,你来了就可以凑上一局了。” 燕西见秀珠不理,明知她余忿未平,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站在一边,决没有料到和玉芬闲谈的话,已经传入她的耳朵。秀珠一面和敏之姊妹说话,一面走进屋子去。润之也迎上前来,秀珠见润之手上拿着一叠小小的水红纸,便问道:“这颜色很好看,是香纸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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