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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奇句写情怀攫羊似虎 锦屏漏消息打鸭惊鸳(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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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英臣做新诗向来是自负的了不得的,以为赵钿看了,必定要夸上几句,不料她却批上了一个“屁”字,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赵钿看见他难为情的样子,又过意不去,将手捏了一个拳头,在陶英臣背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陶英臣道:“我还说什么呢?说出来了,总是碰钉子。” 赵钿道:“你说,有多少事,给你钉子碰了?” 陶英臣道:“你把我的诗稿都扔了,我这不算碰钉子吗?” 赵钿笑道:“你再说一桩事,我不给钉子你碰。” 陶英臣道:“真的吗?” 赵钿笑道:“真的!” 陶英臣道:“那末,我无论说出什么,你不能驳回的。” 赵钿笑道:“不驳回!” 陶英臣见她这样说,便附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赵钿笑着把头一偏,说道:“那不行。” 陶英臣道:“我说怎样?你不是又驳回了吗?你还笑我呢。你不如密斯苏那样直截痛快。” 赵钿听见陶英臣这么说,便说:“那算什么!我就答应了你。” 陶英臣见她答应了,喜欢的了不得,马上牵着赵钿的手,放到鼻了尖上,嗅了几下。 偏偏是事不凑巧,那学监姜庸生正走门外边过。一眼看见陶英臣牵着赵钿的手,放到鼻子尖上去嗅,心里已经有了八成数。到了晚上,便叫女寝室里的老妈子,到学监室里来。因吩咐她道:“晚上若是再有男生到女生寝室里去,你不必做声,只悄悄地来告诉我,我自有办法。” 老妈子道:“现在赵钿小姐屋子里,就有一个男学生。” 姜庸生道:“是陶英臣吗?” 老妈子道:“是的,姜先生看见了吗?” 姜庸生道:“我自然知道,你回去别关院子门,只是虚掩着,我自己会来查。” 过了一会,姜庸生便走进寝室院子来,他走到赵钿窗户边下,将窗纸戳了一个窟窿,对里面望去。这时赵钿的床,是没有挂帐子。床的外边,只围了一架短屏。姜庸生在窗户窟窿里一望,灯光之下,看着屏风边,有一双男鞋,屏风上面,又搭着一件男子衣服,姜庸生一见,不由得好好的生气,便在窗外面咳嗽一声,赵钿以为是同学的男生,存心捣乱,便骂道:“这时候,谁在这里咳嗽?大家放明白些,谁也别管谁的闲事。” 姜庸生想道:好哇!她倒先骂起人来了。便答道:“是我!什么事明白不明白?” 赵钿这才听出来,原来是学监,便不做声了。 到了第二日一清早,殷校长和教务主任郑慈航都到学校来了。姜庸生一个字不瞒,一五一十的说了。殷校长说:“事实的有无,我们不能证明,不必去问。但是男生在晚上到女生寝室里去,这是有违校章的,陶英臣应该记大过一次。” 姜庸生道:“陶英臣记了两次过了,再记一次,应该开除。” 殷校长道:“我们照章办,该开除,就开除。” 说着起了一个牌示的稿子,交给书记。马上就写了一块牌示挂出去,说陶英臣破坏校规,着即开除。 这块牌示悬出去了,立刻来了许多男女学生,团团的围住。赵钿看见,首先表示反对,要问校长,怎样破坏校规?站在旁边的男生听见赵钿说要质问校长,大家都鼓掌赞成。这种声浪,越喊越大,殷。校长早听见了,便走了出来,对大家道:“诸位不要吵,有话慢慢的说,这院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大家到教室里去,我和诸位讲一讲理。” 说着本人先走,就进了第一教室。这些男女学生,看见校长出来了,先就软了一半,听说他还要讲理,自然不能说什么,也就都走到教室里来。殷校长道:“我这次开除陶英臣,实在是为学校的名誉计,是不得已的事,你们大家要原谅。” 大家听了这话,都默然无声。赵钿这时脸气得通红,两眼含着两包泪,恨不得要哭出来。便站起来哽咽着道:“我现在对大家说,我和密斯脱陶,为着事实上的要求,不错,发生了恋爱关系,校长是不是为这种事开除他?” 这些学生,听见赵钿正式宣布她的秘史,大家痛快得很,劈劈啪啪,就是一阵鼓掌。殷校长看见,更不快活。便说道:“我办这个学校,都是我自己筹出来的款子,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社会上因为我们这个学校,与众不同,并不说一个好字,冷嘲热讽,已经不是一天。现在我们学校自身,又发生问题,那末,我不见谅于社会,又不见谅于学生,我花了一两万块钱,究竟为的是什么?我虽然多长几岁年纪,违背潮流的事,我却不肯做,我明知道恋爱自由,这是旁人不能干涉的。不过我们这个学校,是请诸位来研究艺术的,不是请诸位来试验恋爱的。况且……”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改口说道:“外边已经有许多闲话,很不好听,而今造出证据来给人家瞧,我自己的名誉要紧,不能不问。” 学生听完了这一篇话,都没做声。赵钿见没有人帮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伏在桌子上哭。殷校长见众人没说话,又说了几句话,自去了。赵钿没法,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走回寝室去。走到院子里,只见斋夫搬着一卷行李,陶英臣跟在后面,低着头,走了出去。赵钿走上前,一把握着陶英臣的手,哽咽着问道:“你搬出去,住在哪里?” 陶英臣道:“我搬出去,找一个公寓住了再说。地点定了,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再要说话时,许多同学,送了出来,陶英臣只得走了。 这时,赵钿心里一万分委屈,说不出来,走回房去,睡在床上,两只手捂着脸,伏在枕头上,放声大哭。哭得久了,忽然跳着站了起来,将床上的枕头褥子,对院子里一阵的乱抛。老妈子看见,便过来问道:“赵小姐,您怎么啦?生这么大气!” 赵钿带哭带喊道:“他们把我的爱人轰起跑了,我也不活着了。你瞧,那里站着一个蓝面的鬼,他就是抢我爱人的人。哼!上帝答应我了,叫我拿一把刀来,把你们全杀了。我这张床只有我和密斯脱陶可以睡,谁敢挨一挨?哼!你们真要来吗?我情愿自己撕破了也不给你啦。” 说时赵钿拿起床上一条布毯子,用手使劲的去撕,撕成了几十块。老妈子一看也吓倒了,连跑带撞,走到校长室里,对殷校长说道:“不不……好了。赵小姐疯了!您快去瞧瞧罢!可真骇死我了。” 殷校长听了这话,便赶快跑到赵钿屋子里去看,学生早已听见了这个消息,一窝蜂似的跑了过来。这时赵钿越发闹得厉害,一头的头发,全都散了,披在脊梁和肩膀上。她睡在床上,左一滚过来,有一滚过去,口里衔着一绺散发,直嚷“你们还我的爱人”。殷校长便喝道:“赵钿!你怎么了,这成个什么样子?青年的人,总要自爱一点。” 赵钿跳起来说道:“姓殷的!你凭什么开除我的爱人?你不还我的爱人,我就叫天兵天将下来杀你。” 回头一看,见有一个女学生在身边,便拉着她道:“姐姐!我们还不起来奋斗吗?他们阔人,一人娶两三个媳妇,大老婆,小老婆,有了不算,还要逛窑子。我们一个人分这么一个爱人,他还不许,太不平等了,我们要和他拚一拚。姐姐!我的爱人走了,你的爱人,又保得住吗?” 那个女学生见她说得实在不像话,红着脸顺手将她一推。这一推不打紧,赵钿站立不住,便倒在地下,直挺挺睡着。大家都慌了,以为出了人命案。至于赵钿究竟死了没有?下回书中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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