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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大学的前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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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一日) 自从东南大(学)校长问题发生以来,我们在报纸上看见许多关于这件事的辩论,南京来的朋友说,现在东南大学内部每天亦都有关于校事的互相攻讦的布告,大家不知道将来还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以为到了今天,郭秉文的去职已经是不成问题了的,对于此次他去职的是非,还可以不必多加讨论。现在最应当注意的,郭秉文去职,将对于东南大学的前途发生什么影响呢?将对于中国社会发生什么影响呢?这是有关系于很多人的利益幸福的问题。 第一,我们要虑到的,东南大学的经费以后不会发生困难么?固然郭秉文阿附军阀,因而换得一个经费比较确定宽裕的结果,这是很可耻的;然而郭秉文所阿附的军阀已经倒了,现在在南京的军阀,正是他的敌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东南大学倘若仍旧在郭秉文派掌握之中,是不是仍旧可以使学校经费比较确定而宽裕呢?换一方面说,即令东南大学不在郭秉文派掌握中了,新来的校长假使不能像郭秉文一样的去阿附现在在南京的军阀,以后的东南大学,是不是仍旧可以使学校经费比较确定而宽裕呢?我们不希望新来的校长又要像郭秉文一样去阿附现在在南京的军阀,我们不希望东南大学永远只能居于军阀们的卵翼之下,因而每逢军阀势力有了变动,便发生学校内部负责人的变动。但是东南大学向来所以经费比较确定而宽裕,完全是因为郭秉文能得军阀的欢心,所以能受军阀卵翼的结果。今日以后,用什么方法可以不消请求军阀的照护庇荫,而仍旧可使经费比较确定而宽裕呢? 第二,我们要虑到的,东南大学的教职员,以后不会发生互相排挤倾轧的事么?东南大学的大权以前为郭秉文派所把持,固然是不好的;然而所谓郭秉文派中间,并不一定便没有好的,或者至少可以胜任的教职员。我们对于郭秉文有时不免庇护同派中间不能胜任的教职员,自然认为很不满意的;然而在这一次郭秉文派的势力根本摇动的时候,是不是将会有别派的人,利用各种力量,要趁此藉打倒郭秉文派的名目,抢夺东南大学的一切位置权利?是不是郭秉文派与非郭秉文派的教职员将会在学校以内发生许多意见的冲突争执?而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不是将来各派的教职员将会各利用一部分的学生,在学校中间造成永久的纷扰局面呢? 第三,我们要虑到的,东南大学的学生,以后在中国社会上,会发生比较好的影响么?以前东南大学学生对于中国政治社会的情形,是比较不注意的。他们最好的亦每每只是读一点死书,做一个能尽职分的“教书匠”,坏的并这亦做不到,他们不过藉一封介绍信,以及东南大学的空声名,到各处混一碗饭吃。他们虽然自称是办理教育,但他们的教育对于中国民族的前途,仿佛不负什么责任。我们反对郭秉文,正是因为这都是郭秉文所造的恶果,郭秉文只知引导一般人无目的的读书办学校,只知引导一般人崇拜奉承一切能拿钱出来帮助办学校的人——不管他们是军阀,或者是强盗。然而郭秉文去职以后,这些情形果然会有改进的希望么?假如新校长是胡敦复,他纵然不至于像郭秉文一样的阿附军阀,或者亦不像郭秉文专门闹那些华而不实的事,然而他是不是仍旧要引导一般人去无目的的读书办学校,仍旧不要学生注意中国政治社会的情形呢?假如东南大学从此陷入贫窘扰乱的局面了,学生是不是会有一天,便想读死书以学习得做一个比较能尽职分的教书匠,都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并不一定因此便会注意到中国政治社会情形,并不一定因此便会在中国社会上发生比今天较好的影响呢? 我以为我们最要讨论的,是这三个问题。我们并不是郭秉文的走狗,亦不是为争夺权利而反对郭秉文的人的走狗;我们为东南大学学生的利益,而且为中国社会的利益,希望那些没有什么不正当原因而反对郭秉文或者拥护郭秉文的人们,特别是东南大学学生,对于这三个问题,有一个好的解决。 在今天东南大学的学生,最要紧的事,是要把东南大学前途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背上。要不请求军阀的照护庇荫,而能使经费比较确定而宽裕;要使教职员中间不敢发生各种派别的排挤倾轧;要使校长或者教职员自己的缺点,不致[至]于在学生中间,而且间接在社会中间,发生很不好的影响;这必须东南大学的学生趁这个时间,能够有一个全体一致的努力,使学生会直接有能力干预这些事情。我以为一切反郭与拥郭的辩论都可以停止,郭秉文个人的人格,让那些郭秉文的走狗去解辩;撤换郭秉文是不是党派问题,这犹如拥护郭秉文是不是党派问题一样。东南大学学生只应当注意自身的利害问题,只应当注意自身的利益,使郭秉文去职以后,只有好的影响而不发生坏的影响。无论郭秉文已经是清议不容的人物,便令他真是“功在东南”,但他现在亦已经随着他所阿附的军阀之倒而倒下去了,现在东南大学的学生,还是预备为拥护这样的一个郭秉文,而牺牲一切以与那倒郭的军阀势力奋斗呢?还是应当为自己的利益,全体一致的联合起来,以为东南大学长治久安的前途而奋斗呢?东南大学的运命,现在正在一条歧路上面! 我看见东南大学一部分同学的提议,主张(一)取消校董会,恢复教授评议会;(二)改组行政委员会;(三)经济公开;(四)恢复工科;这比较还是一种平实之谈。不过在这些提议的中间,我以为必须加入学生会有参与校务之权的要求,才是一个根本解决的办法。军阀政客财阀学阀以及痞绅诸色人物所组织的校董会,自然只有逐臭之夫会赞成保留他;教授评议会自然比校董会为有意义。然而为要对外能使军阀等势力不敢从经费或其他方面压迫学校,最好是有全校教职员学生所组成的校务会议,或者由学生会派人参加行政委员会,使内部能团结一致,以为校长之后盾。我们说经济公开,倘若学生会不能切实参与校务,那便没有方法在事前禁制学校的浪费,而且亦没有方法在事后切实清查学校的弊端,学校便能开列一篇糊涂账,亦不过多一番过节麻烦,甚至于反容易引起学生间的误会与不满意,除了发生破坏性的学潮以外,并不能有益于学校积极的改造。再以东南大学废止工科一事而言,那时虽同学“群情震赫,函电纷驰,卒不能挽狂澜于既倒”,这更可见学生不直接参与校务,决不能希望学校方面尊重同学的意见与利益。学校是为学生办的,然而学生对于他自身的运命,却不要求有参与解决的权柄,永远只知受人家的支配,或者至多只好在局势变动之后,呼吁人家以求平反他自身的冤枉,这不是奇怪的事么? 我们在将来的时候,要能便于撤换不胜任的教职员,尤其是要能防止教职员间发生倾轧排挤的事,那便要求学生要能参与校务,尤其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必讳言现在教职员间确实有郭秉文派与非郭秉文派,然而这与我们没有关系,好的教职员,无论是郭秉文派或非郭秉文派,我们都是要留着的;坏的教职员,无论是郭秉文派或非郭秉文派,我们都是要去掉的。我们反对任何人拿出这些派别的名义,来挑拨排挤别人。我要警告东南大学的学生,这种挑拨排挤的事,将来一定是会要发生的。现在一般智识阶级,东洋留学,西洋留学,而不是因找不着一个合乎身分[份]的位置权利的人多得很,他们平时便恨郭秉文派;但这并为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要比郭秉文派中间每一个人好,他们亦许比郭秉文派中间有些人还远远不如,但是他们恨郭秉文派,因为只有打倒了郭秉文派,才可以把他们的位置权利取而代之。他们将来是可以引诱学生出来反对郭秉文派的,他们可以用种种方法手段,使那些郭秉文派不能自安而自己引去;在这个时候,亦许因为被排挤的人中间还有些可以利用学生出来挽留的人,那便一定会引起学生中间自己的分裂,使学校内部更闹到不成样子。我以为现在东南大学的学生会,应当即刻得着参预校务之权,代表全校学生的利益,防止这种可以发生的危险。这决不是像现在的教授评议会或行政委员会所能做得到的。东南大学的学生应当为自己的利益,努力运动学生会可以参预校务。 东南大学的问题是急[亟]须解决的。我们必须即刻为一个最适宜而可行的主张而奋斗,以免像这样争持下去,夜长梦多,更要引出别的坏情形出来。我们对于郭秉文的去职是深表同情的,但是我们是为的希望东南大学进步,不是为要使东南大学败在这件事的上面。我知道东南大学的学生正急于要解决学校问题,希望这一点意思,能有益于东南大学的前途,而且亦间接的能有益于中国社会的前途。 东南大学再不要是郭秉文的学校了!更不要是郭秉文所延聘的几个校董的学校,亦不要是几个教授或者行政委员的学校。学生会要为学生的利益,为全体学生争得一部分处理校务的主权! 《中国青年》第六十七期 署名:代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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