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答刘子通|恽代英

九答刘子通

　　（一九一七年八月九日）

　　（一）赐书拜读，所往复者，已大段解决，快慰。（一）、（二）、（三）、（四）、（五）、（六）、（九）、（十二）皆可不答。此书最宜先答者，则先生谓：代英略去主观之观念，而于物质及以太间别立一物质名，此语完全误会也。代英前段屡于物质、物相之关系以主观、客观分别之，如第四书（四），物相是就主体言；第二书（一），物相即此物质对于吾人所生映象；第七书（一），物相即此物质对于吾人感官所生之形相；第八书（三），感官只能接触物相。故代英所言，物相皆指主观之观念或映象也，无偏而不全自语相违之弊。答（十一）。

　　（二）（申上条）。兹所愿问者，先生既于科学的物质外，提出主观之观念，先生将以此物质无此观念为一物或二物，而绝对一致乎？抑先生亦信主观的映像，与此物质果即一物或二物，而绝对一致乎？代英于此确发见其不一致之点，故代英任受何种映象时，为非经学理证明（如色之映像与无色之物质是也）者外，皆不敢言其与物质一致，此所以必别物质于物相以外，而以为此中应有研究之处也（映象者，物质当前吾人之主观，而观念者，即映象之存留于脑者也）。

　　（三）答（十）。先生所言渐进的亲证法，以为比知之大而精者，即是亲证，此诚方便妙法。然谓不信宗教，而又所信能坚强有守，即为亲证，此语或有不妥。世人固多不信宗教，而名免谬执邪见者。若以其信之坚即为真理（美人威廉哲姆亦主此说），殊不然也，窃谓无可辩驳之比知即为亲证。惟此语不过悬想之一名词，何如为无可辩驳之比知，非人所能知，盖一时之无可辩驳者，至他日或不免为人所辩驳证之，历史不乏其例。故曰，比知求知识，只有较确的知识，无最确的知识（此是方便说，看下文意）。如吾人自信我之知识为最确的，则如有更确的知识，吾人每坐视而不知进求。古人信为正确，而后人以为不正确者，亿万其例。故代英以为，吾人于各种知识常带若干自己怀疑，自己攻击之状态，若先生说，则以为未然（代英所谓信者，均可以我之人生观叙论最末一段解释自信之言解释之，窃谓坚信不正确之主张者，皆迷信不应也）。

　　（四）答（七）、（八）。此二条，本已非此论要点，且似一切误解皆由先生所论为物质与以太，而代英所论者为物相与物质，论点初不一致故也。（七）所云，代英于不知之中区分为三，而知其有转生之关系，然此代英所推定之假说，前已言之矣。何故推知有物质？如无物质，不应一物对于各人生同一映象，或对于一人各时生同一映象（此意见于论文中）。然则虽不知物质情状，谓无物质不可也。何故推知有以太？世间万物必有来原，讨论此问题者，虽有多说，惟以太之说最似圆满（代英之信以太说，理由不过如此）。然则虽不知以太之情状，固信有以太矣。何故信以太与物质二者有转生之关系？言以太原以解说物质之来原，故虽不知其与物质为何如关系，其必为物质本源，即必有转生之关系矣。何故信物质与物相有转生关系？言物质，本以说明物相之本体，故虽不知其与物相有何如关系，其必为物相本体必有转生之关系矣，此代英立言之意也。故所不知者，物质及以太之情状，及其为何如之关系。所知者（比较可信之假说）必有物质及以太，及其间必有关系，故虽不知，不害其所知也。先生以为此是悬空立义，窃谓此项假说，固多不免悬空立义之处，如以太大为悬空立义之著者。不过以其能解说万物之本源，吾人因姑信之耳（八）。之论点不一致，不赘。

　　以上所言，物质皆指科学之物质（非以太），物相皆指主观之观念与映象。近投《东方》、《智识与经验》，谓智识皆从经验中得来，投《新青年》、《论信仰》，谓信仰之说利不胜害，皆可为此说参佐，早晚或将刊布。又前作《怀疑论》一篇，存之校中，详述代英对于怀疑信仰之各见解，暇当向校中索出，供先生一览。

　　选自恽代英一九一七年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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