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十二月上

十二月上

　　一日　星期六

　　天气，晴。起居，晚晏一小时。智育，学课二小时。预习一小时，杂课一小时。体育，如日程。德育，与香浦等所谈似过泛。工作，写信一小时。交际，至第一师范遇张家驹君。至岳父处。书札，致飞生一函。Price〔普赖斯〕来一函并像片。范明玠（景吴）一信并入场券。

　　今日吾为伯言、少文、香浦等言，以后互助社会期以一小时为限，不可多，亦不可少，报告会议有余时，用以谈论正事。所谈者范围较广，则不拘束，而可无意中得悟及吾人应为之事，且此亦鼓舞兴趣之一法。彼等均赞成此法，今日吾与伯言、少文实行之，亦有效果。

　　与养初、聘三论保存国粹，得数结论：（一）所保存者必为一国之粹，而糟粕不与焉。（二）果为一国之粹，不保存亦不灭亡（然不灭亡于实用究为不利，故此理由甚浅）。（三）保存者为各国之粹，不应但及本国之粹。

　　二日　星期日

　　天气，晴。起居，晚晏一点。智育，阅报（夜十点至十一点）。体育，如日程。德育，颇尽力助岳处。会务，早访子俊，已他出。今日习八段锦遂成虚语。偕会员访立夫师，我先去。交际，十一时至沈处，夜十时反。工作，为岳父司帐。

　　岳父处，各事皆必岳父躬亲，无人能为助力。此，岳父素性过严，而又好躬亲细务之结果。今日少年，固多不可恃者，惜吾无办事才能以助岳父。不然岳父必信赖我，而可以略分劳力也。仲清作事颇勤恳，此其天性佳处，恐亦互助社之结果。

　　三日　星期一

　　天气，晴。起居，晚睡，晏四小时许，宿于岳父家中。智育，无。体育，如日程。德育，未能十分把握，至仍看竹，虽未成赌，然因此疲神失睡。交际，七点半至岳父处。工作，为岳父管帐，今日为伯文结婚正期。结帐失记一串余文。

　　余办事能力向来欠缺。此次在岳父处司帐一次，颇多心得，胪列之，亦有益经验也。

　　（一）金钱整数宜归于一处，不与散钱混杂，尤不可将官票置于他人易取之地（此次无大失误幸也）。

　　（二）仆役必先认清派定各有专责。

　　（三）必派一人为稽查，在各处监督仆役，以作事且检点各物。

　　（四）纸烟等物宜分给，不宜使人自由取吸。

　　四日　星期二

　　天气，阴雨。起居，如日程。智育，阅报三小时。学课，德文一小时。读德文少许。体育，无。交际，晨一时始归。午后香浦、聘三、伯言先后来。晚又至岳父处，九点一刻回。会务，至互助社，议分离后写信报告。

　　近来受热闹场合之迷惑，又受时局不靖，人心惶惶之影响，又值天气骤寒，且余昨日又失睡，颇怏怏不欲作事。吾信吾不致为外界迁移，然竟如此，可见涵养工夫真不易言矣。

　　五日　星期三

　　天气，晴。起居，起晏五十分。智育，阅报一点半。阅书一小时。学课，德文一小时。体育，如日程。工作，作家庭服务事一刻钟。社务三刻。会务，互助社第二组半小时。同学会一小时半。互助社第一组半小时。

　　近来思学生卒业后，每因学业不见信于人，辄变节以求容于社会。今如设一卒业服务法于卒业者，皆使在学校以内为服务生，考其勤惰，略给津贴，则此时校中以微资得无数干事人，而学生以得地以实验其办事之才。又学生有不合之处，教师可随时矫正之，如此亦收学问职业一贯之效。而在此时间学校与学生合力在校外求相当之职业，学生不至贬节而干进（因有退步也）。社会亦不至不承认学生之才能而藐视，此亦一举两得之法也。

　　六日　星期四

　　天气，晴。起居，起晏五十分。智育，读德文半点。预习半点。学课二点。阅《哲理新发明》三小时。体育，如日程。德育，起晏，作事未照日程。工作，清理编次《光华》各稿，约二小时。会聚，互助社一小时。

　　北人之有蹂躏南人者，犹南人之有自相蹂躏也，必借此以挑起反感，种毒国家，谁尸其咎。

　　迩来南北纷争，南方人民与北方人民渐生恶感，殊非佳象。中国分裂必基于此夫？南北之争，不过三五达官争权夺利，所用以为挑拨之名词。纵有不肖者，因以肆其互相蹂躏之快，然平情论之，此项达官皆一丘之貉，不过互殖势力以宰割吾民，为长子孙计耳！护法靖国均不过口头禅耳！南方人民何曾尽赞同南军？北方人民亦非尽赞同北军者。又何故惑于邪说，自乱天君，乃若南人与北人果有不共戴天之仇者。洵至南北之见，横于胸中，竟积猜忌，遂相鱼肉，而为邻人快心哉！

　　七日　星期五

　　天气，晴。起居，起晏半小时。智育，阅书半小时。预习一小时。杂课三刻。体育，如日程。德育，未除作事迁延之弊。工作，编《光华》一小时。交际，偕伯言等至汉口民新学校，此校任启珊、陈启天等所主办也。会聚，互助社一小时。助人，教聘三英文半小时，与濬生互试德文，成绩不良。

　　参观民新学校，其办理颇切实，兹记其缺点：

　　一、班中既程度不齐，定当参用单级教法，学生无事而欲使其不喧嚣不易。

　　二、学生尚应注意清洁。

　　三、国文教授字义宜确定，非不得已不可此地与彼地所讲不同，致生徒淆惑。

　　四、教授不宜参土语。

　　五、国文应注意实地练习，文俗对译，既便实用，亦助理解。

　　六、算学应注意求速，且应力求用最简便之算法。

　　七、限于地址，然终不应不注意学生之游戏。

　　八、前见国立师范附属小学，凡知讲解之生徒，见问则默然举手，此法较佳。

　　九、任君固笃学之士，然衣服亦宜注意清洁，又案间书籍均宜整饬。

　　以上所言固毛举细故，吾非以此责人，聊为自己将来作事方针耳！

　　明日下午如无机缘出游，则定写Price〔普赖斯〕一信，余看书，上午定作文。

　　道德皆由利害之经验而构成，然简单之利害每与道德违反，其关系适如智识之与经验。

　　八日　星期六

　　天气，晴。起居，起晏一点五十分，谬极。智育，学课二小时。自习一小时半。体育，午习八段锦，景陶教授。德育，起晏，晚九点后好作杂事。工作，写信一小时。开会。交际，偕景陶至青年（会）后处，即至岳父处。夜至福叔处。福叔大哥来。助人，教聘三英文。偕景陶购六百字读本。

　　九日　星期日

　　天气，晴。起居，如日程。智育，阅书一小时。体育，早晚习八段锦。德育，好批评人不惜时。工作，作文共三小时许。洗痰盂半小时。交际，荫宇、复初、卓群来畅谈。浩荡兄来。子俊来。会聚，互助社一小时。旁听寄宿生开会一小时半。助人，教聘三英文。为荫宇等互相勉励。教浩荡兄认地图法。

　　卓群言，我所谓人生观，固高妙，然非流俗所能承受。彼意即以人有为善之意志，解说道德原理足矣。余意如以人依意志而行始为善，则道德由意志而生，何故一般伦理家又谓，意志须依道德之条件而修养乎，则此说之不完可知矣。

　　余谓卓群等言，学生就业，辄变所守，问之则曰：外界逼迫，不得已也。夫吾等欲为好人，当思如何避免此等之不得已，岂可在学生时漫不为备。及至卒业，陷于不得已之境，反以为改节之借口哉！吾等当立志，他日不得以“不得已”三字求谅于人。

　　十日　星期一

　　天气，晴。起居，起晏十分。智育，学课三小时。阅书一小时半。体育，如昨。午习八段锦二次。德育，轻诺。工作，作文一小时半。会聚，互助社一小时。交际，访子俊坐一小时。游览，偕子发弟出游一小时强。助人，与濬生互试德文、世界语半小时。教聘三一小时。青年会教课一小时。为伯言谋实验教育地。

　　近来颇少虚耗时间，惟夜间常过于违背日程。以后如为助人事耽搁自无妨，如为不必要事则当早归作事。

　　余意将来卒业，必为沪游或住沪十日或半月。如有机缘，以先觅一枝为要。余所欲为月薪三四十元之事。如不能得，则有火食在外，月薪一二十元之事暂任之亦可。但职业必须神圣，且至少须仍不碍吾为杂志作文方可。如并此不可得，则吾意或以吾之资格志愿，直接见黄任之等，托其代谋一事。但有糊口，虽暂试一月不支薪俸亦可。如此或不致有失败之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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