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六月下

六月下

　　二十一日　星期四

　　天气，晴。早起，九点。晚息，十一点。智育，读美学，阅《小说海》。交际，飞生、少文来。父亲大人自孝感回。

　　明日早起读美学，能一气读完最佳。渡江后归，预备中国哲学或中国哲学史材料。晚习德文。后日端午正期不便温习，然早间仍可温德文，晚如有暇温人类学。

　　二十二日　星期五

　　天气，晴。早起，八点。晚息，十二点。智育，读美学第一遍，温完。交际，偕绍宽访飞生。至伯言处。工作，渡江取国债利息。

　　功课皆以温习至少二次为佳，能三四次更妙。吾视考试如此严重，未免可笑。然吾如能保持首选，大足骇一般有耳无目之世人，为将来毕业后大有用处。令吾以其他非道求之亦不屑，然以非道失之亦不愿也。然平心论之，考试可谓完全有弊无利。

　　吾意将来“智育社图书室”（原名藏书处，改此名似较妥）编书方法（参观七○页）。

　　编“智育社图书室目录”，其编法，经以经学、哲学（心理、论理伦理、宗教等）、文学、科学、医药卫生、史学、地理学、参考书、小学用书、图表、杂志、外国语书、目录等。纬以第号、书名、部数、每部册数、著作人、价目、购入时日等置藏处。

　　编《书目备查》一本，依字典笔划将各书排列，纬以书名、第号。

　　至《书目提要》缓编。子强弟来函涉及于此，故详书之，他日当与之详为商定。

　　明日必作之事：上午，人类学读完。下午，采取中国哲学材料，暇读德文。晚，阅伦理学。

　　二十三日　星期六

　　天气，晴，大热。早起，九点。晚息，十一点半。智育，阅伦理学一过，阅德文少许。工作，搜图谶材料。往岳父及诸父处拜节。伯文兄弟在此看竹。

　　二十四日　星期日

　　天气，晴，大热，傍晚雨，不改凉。早起，八点半。晚息，十二点。智育，读人类学一遍，阅《商君书》及《史记·商君传》一遍，阅伦理学史又一遍。读《德文》。体育，浴。

　　商君书大旨如下：

　　一、使求利者不能外于农。二、使求爵禄者不能外于战。三、不用空言之士以乱民志。四、法求其赏，不开幸罔之门。五、赏轻罚重以求治。六、贫者富之，富者贫之。商君之说稍偏，然能卓然自主其说，且能行之有效，较名实不符言行不符之儒者，有过之矣。

　　明日早寻公羊材料。晚读人类学，暇读德文。

　　二十五日　星期一

　　天气，晴，热。早起，七点半。晚息，十二点。智育，阅人类学去三分之一。工作，考伦理史，题为：苏格拉底在伦理学史上之位置，伊毕鸠鲁派、斯多亚派之异同。吾第一卷。下午考英文：The Value of the Study of History〔学习历史的意义〕交卷稍迟。交际，早偕飞生至校。下午偕濬生、少文、伯言至飞生处。

　　今日人类学不能有一过，令吾悔前数日之太懈弛。明日上午人类学当看一遍有余。如有暇，即以搜公羊材料。考后归来独一之事为习德文。

　　后日但从事预备美学，尚未知能有效否。

　　潘仲鲁，字子亭。通信处：北京宣武门外永光寺西街八号之甲中央通信社

　　二十六日　星期二

　　天气，晴，热。早起，八点。晚息，二点。智育，上午温人类学一过，略阅《公羊》。下午大翻《皇清经解》。晚温德文。工作，考人类学十题。此卷已发，得九十分。

　　“获麟绝笔”，各说纷如，略记于此：

　　（《公羊》）备也。孔广森以为，刑赏已备（贾逵、服虔），文成致麟（毛西河驳谓，然则获麟句非经文耶）。

　　（杜预）春秋感麟而作，故文止于所起。陈际泰以为，获麟距孔子卒为时几何，然因鲁史修《春秋》固不须多时也。

　　（郑樵）终于获麟，圣人无意。然不止于冬而止于春，汇纂疑之。

　　（欧阳修）孔子得鲁史，记至于获麟，汇纂十四年事，鲁史当备录，不当书获麟而止。

　　（何休）绝笔于春当立汉也。孔颖达曰：言既不经，事亦无据。

　　（汇纂）感其不祥而遂绝笔。

　　（顾栋高）为不能讨陈恒，人道废灭，故于此事前绝笔。

　　（俞樾）望周道复西，春秋可无作也。

　　（毛奇龄）绝笔获麟仅公穀说，左氏经止哀十六年，史迁云，夫子厄陈蔡而在春秋，则在哀六年也。

　　二十七日　星期三

　　天气，晴，热。早起，七点半。晚息，一点三刻。智育，温美学。工作，考德文二十题，写尚干净，作亦稍可，交次卷。考哲学，题为：管商异同大恉。交际，至伯言处，与飞生、少文、毅生长谈。

　　管商异同大恉：

　　同一，均以法律为神圣，无人能议论，或意为上下其手。

　　同二，重农业以培植国本。

　　异一，治国，管子因俗好恶，商子违众变法。

　　异二，治军，管子寄军令于内政，故隐。商子作首级制，使民乐战，故显。

　　异三，交邻，管子威信并重。商子则欺公子卬而败魏国。

　　异四，管子言刑赏并当慎重。商子则主张重罚轻赏，又刑九赏一之说。

　　异五，管子为国，在张四维。商子为国，在去六虱。

　　然商子亦大思想家，不依附古人确然，自成一家言。

　　亦大政治家。《史记》：为之十年，秦民大悦。前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此可见大有成效，无异孔子三月子产三年也。

　　商君得祸，完全为得罪贵人，缘于法太严也。无法之国，大便于贵人而大不便于贱人。有法之国大不便于贵人，而无不便于贱人。贱人固不能杀商君，亦未必愿杀也。

　　二十八日　星期四

　　天气，晴，热极。早起，七点半。晚息，十二点。智育，搜图谶裁料，读起信论、世界语。工作，考美学十题，或可得八十分乎，交次卷。考《哲学史》题：图谶可入神秘哲学范围否？交际，飞生来谈，借六月《东方》去。子俊来，言其近来学业。

　　图谶非神秘哲学：一、多伪造以供自利。二、其所以间有效验者有三故（a）偶然与事实一致。（b）曲解图谶，使与事实一致。（c）因有图谶引起事实，与之一致。

　　二十九日　星期五

　　天气，晴，更热。早起，七点半。晚息，十二点。智育，温世界语。工作，考印度哲学大失败。但同人不失败者，恐甚少也。考世界语全中八十分。交际，偕少文、飞生至伯言处坐。晚飞生、濬生来。

　　合计此次考试成绩最佳者人类学、世界语、伦理学史、中国哲学、德文，而中国哲学史次之，美学、英文又次之，印度哲学最下。此等成绩可以保持首选否，殊一疑问。但可决定者，平均分数总在九十分以下也。

　　吾家中现有凭证如下：

　　

　　三十日　星期六

　　天气，晴，奇热。早起，八点。晚息，十一点。智育，阅韩非及朱子学派。工作，作世界语钞本。交际，访负生、伯言。

　　明日必作之事：晨为子奋弟取衣。将案上及床上书略清检，各归其类，以便清书时易于从事。访飞生，向借《世界语字典》。如能借得，下午必多录之。后日复子通师函。暑假应求有成绩之事：一译书（至少十篇以上）。一作文（至少十篇以上）。一习字（从六日起不间断）。一世界语，设法使有端倪。一作文，预定之题目：——中国民政之前途。我之人生观（续）。晏子学说。商子学说。荀子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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