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代英民国六年日记·六月上

六月上

　　一日　星期五

　　天气，晴热。早起，八点半。晚息，十一点。智育，德文。阅《小说海》。工作，作《论道德之尊严》。

　　吾为毕几庵筹《良友杂志》办法，于有正营业，或为有益事。但彼未知能吾从否也。如能使吾为筹办创始，尤所至愿。因吾如有此行，将来吾能力愈表现，即吾生计基础愈巩固矣。余自思，虽余一身能每月作一本杂志，故余如能为彼任此事，尚易得外稿，必更绰有余力也。

　　吾上言本妄想，然不妨即此妨[妄]想而悬拟一《良友》杂志之办法：

　　一、此志抱定为各人之良友、为人各方面之良友为惟一主义。

　　一、此志所研究为关于国家、世界、社会、学校、家庭、道德、学术、宗教、法政、卫生、儿童、妇女、青年、文艺及一切问题。

　　一、每期或译或撰均取新颖或切于实用之文字。

　　一、就各种问题反复讨论，广搜异同意见，以供参考。

　　一、间数期举行征集函文，以耐思想之问题为题目，限定字数。或第一名十元，第二名五元，第三名三元，以下如有可用者，酌给酬赠。此征集每期行之亦可。

　　一、设通信栏。凡读者有各项学理，或事实上之难点，可均函询本社代为解决。本社或不能解决，则作上项征集求其答案。酬资非问者愿行自认者，概由本社认之。

　　一、插画每期载认本志为良友之读者，读者得自由寄其像片（不分男女）。

　　一、间数期一载《本社之良友》之照片，此则能承认竭力辅助本志或因本志请其为良友而蒙允许者也。凡认本志为良友之读者或本社之良友，如欲晋谒其他本社之良友者，得叙明事由，由本社介绍之。但事由不合者，得由本社婉谢之。其假借事由而另有目的者，如遭非礼，本社不负责任（不分男女）。

　　一、上二项良友，可托本社为一切人事，但金钱关系务须审慎，且复函均刊志中，不另简。如必要时须复函者，应附足数邮资或可酌办。

　　一、本社除论文外，常登可供参考之调查或统计。

　　一、海内外名论或论文，有与本社论文有同异而可参考者，录登本报。

　　一、各大埠多筹分销，价至多不过三角。

　　一、男女为本社良友而不愿接见其他良友者，得预申明。

　　一、凡非良友而托本社为一切人事者，每事出资一角。其向本社直接订报一年者减价。

　　一、如本社办不到之事得谢拒。如须另出办理费者，本社当片询，不出费即作罢。如寄资而办不到，寄资退还，邮费在中扣除。

　　二日　星期六

　　天气，晴。早起，七点一刻。晚息，十点半。智育，世界语，美学，人类学。工作，拟《良友》杂志办法。体育，浴。

　　三日　星期日

　　天气，阴雨。早起，九点。晚息，十点。智育，阅《体育》二篇。阅Inner Consciousness〔《潜在意识》〕五章，大为可意。工作，译《运动训练之正误》。

　　四日　星期一

　　天气，雨。早起，八点。晚息，十点。智育，伦理学史，诸子，英文。读Inner Consciousness〔《潜在意识》〕完，其言颇有与余近所见同者。但恐因篇幅狭，故未能畅言也。此书余拟译之。

　　五日　星期二

　　天气，雨。早起，八点。晚息，十一点半。智育，德文，哲学史，美学，人类学，英文。阅著作权律释义。

　　昔脱拉强氏曰，凡人无论其本来性质如何慈祥，若与以专断之威权，即可改变其成为猛恶之兽即如罗马皇加里古拉以专制著于史册，而彼未着紫色帝袍以前，乃一极温蕴可亲之少年君子也。法兰西革命首领罗勃士比以惨酷著，然彼少肘极慈善，曾为一乡法官，因不忍判一犯人死罪慨然辞职。

　　时局日非，国是又反握于强者狡者之手，廉耻荡丧，纲纪无存，可叹、可恨！总统与国会均未能充分表其不屈不挠之态度，尤为可惜。

　　六日　星期三

　　天气，雨。早起，八点。晚息，十二点。智育，印度哲学，哲学史。工作，无。交际，至岳父处拜生。

　　鲍生言，使夫桀纣之徒得燔人，罪谏者，脯诸侯，沮方伯，剖人心，破人胫，穷骄淫之恶，用炮烙之虐。若令斯人并为匹夫，天性虽凶奢，安得用之，使彼肆酷恣欲，屠割天下，由于为君故得纵意也。合昨记脱氏之言，可为完全周到之“无君论”。

　　王血痕曰，荀卿者，言人性恶者也。惟人性恶，故愈不可有政府。乃曰：当以礼法治之。彼操礼法者非恶人耶？以政府操礼法，是聚众恶人而授之柄，徒使以强力搅乱社会而已。此论畅辟，有功世道。

　　四惑论，或有厌世愤生踏清冷之渊以死，此固其人所得自主，非大群所当诃问也。又曰，人不为相害而生，故恶非人所当为。人亦不为相助而生，故善亦非人之责任。按此语均深合吾近来主张。

　　七日　星期四

　　天气，雨阴。早起，九点。晚息，十一点。智育，美学。人类学。阅《东方》（五月）三篇。工作，录哲学史。录清华学校纪略。

　　毕几庵复函。彼亦本欲组《少年时报》一种，但余意比余所言《良友》有种种应商榷点：

　　一、限于少年则取材之路较狭，不能包括老少男女各问题。

　　二、限于少年则销路亦狭。

　　三、毕君意，恐销路不畅。如办《少年》恐销路不畅，不如不办。吾言办《良友》固有推广销路之法。惟成不成功则不保耳。

　　毕君又言，国中能撰者不肯撰，肯撰者未必佳。良然！且即能撰肯撰，彼如不知编杂志法，或不顾营业利害，徒尚理想则反于前途有害矣。余意为书局办杂志，一方须有能力，能担任无限制的译撰至足篇幅而后止；一方须有高尚思想识力，使此杂志确有价值；一方又须能设法使此志合社会心理，使社会心诚好之；一方又须为本志本局均有若干之裨益。吾将以此告毕君。

　　今日大乱已极。吾尝谓，官僚决不可恃，武人尤不可恃，中国非民党能有实力了国事，则国事终不得了。今日，民党君子不知从养实力做去，但以呼朋引类求速效，不知以非真民党之人拉入民党，令在高位播恶于众，亦徒为民党声誉累耳。乃至自己无实力，无信用，惟知借助于官僚，借助于武人，甚至借助于外人，以为以毒攻毒，不知其计未必成功。即令成功，亦以暴易暴而已，果何益哉？吴稚晖先生观民党议员辞职退休，可谓中肯，谓友党多才，可使从政。在稚晖先生或只得如此说。就实际言之，今日民党既败，友党从政不从政正亦无何关系。必谓友党可恃，不得已作退步想则可。然彼中之彦如任公济武，其态度殊不光大。从之者，皆借督军势力，以舒其愤怒之忱。严科之附逆而已。国会纵不良，宪法纵不良，然倡乱督军，岂容轻恕。今以其有利于己而宽假之，如正义何如？将来国政何以此等无气节之小丈夫，为国纵贤于帝孽亦几矣，且彼亦幸而不为帝孽也何足道哉！

　　薰莸不可同器，已有明征。第一次革命而敷衍议和，斯有赣乱。第二次革命而敷衍息兵，斯有今日。今日之事，顽凶之武人，阴险之帝制党构成之也。然两方均无实力，将来或仍不免敷衍议和而已，又未知祸乱之何极也。今日之计，无如民党决计抛弃政权，急于教育实业上着手改良社会，转变风俗，及国未亡而图再来之策。如不忍小忿，又欲为无实力的革命以为报复，两败俱伤，徒滋罪戾耳。李经羲氏“气令智昏”一语，海内称道。即就伦理方面言之，与利令智昏同一名言可传。然彼无气血，只论利害之人，比之气令智昏者，初无上下也。段合肥似颇有为。然武人之骄横，实彼所长。养北洋系之不祥名词，亦由彼而益酿成。继袁世凯之后，而以袁氏祸国之法祸国者，其惟段氏乎？

　　八日　星期五

　　天气，晴。早起，九点。晚息，十一点。智育，中国哲学史、德文。工作，录哲学史，完。写信。

　　九日　星期六

　　天气，晴。早起，八点。晚息，十一点。智育，美学、人类学。工作，录《清华学校纪略》。

　　十日　星期日

　　天气，晴，热。早起，九点十分。晚息，十一点半。智育，无。工作，告仲清代数。告耀苍弟文法。交际，仲清来。至岳父处借钱，前后共四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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