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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梭林尼的中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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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gar Middleton 原著 徐志摩 残稿 人物——墨梭林尼,他的夫人,他的少爷,他的小姐,秘书。 (罗马一个中等阶级住家的早餐间。 太太,小姐,十八岁,少爷,十二岁,都在早餐桌的边沿“稍息”似的站着。那孩子穿一件黑衬衫,太太小姐的身上衣服也是一样的颜色。 墨梭林尼急匆匆的走进。他们全都瞿然的站正了。他穿着他的最炫异的制服,脸上是最不可捉摸的表情。他检阅军队似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出一声简短的命令,他们又回复了松散的原状,他坐了。他们坐下。) 墨梭林尼:(以下简称墨梭)(倒着他的咖啡)他们这实在是太难了。我的刮胡子水又是冷的,热水炉是不灵了,洗澡间肮脏的不成话。 太太:呒,你想要怎么样呢,亲爱的?如果你非得把一架机关枪放在里面? 墨梭:我得保护我自己,能不吗? 太太:但总不至于在洗澡间里,可不是,亲爱的? 墨梭:哼!(剥一只香蕉)看这只香蕉又是坏的,难道这儿哪件事情都非得糟吗? 太太:(殷勤的)那儿,亲爱的……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换你的里衣。 墨梭:我记得的。我也记得烤干我的衬衫。再有刷我的牙,再有洗我的耳朵后背。 (他不说下去了。他剔着他的牙,向空里望着。) 少爷:爸爸今天穿上他的制服为什么了?是不是有新房子造成了要他去行礼还是一个公共图书馆开门? 太太:少说话。他是去照相的。 少爷:喔! 墨梭:(发火)别闹! (孩子闹起他的鼻涕来了。他照样剔他的牙,向空里望着。太太和小姐彼此望了望。) 太太:贝尼多。(墨梭林尼的名字Benito )(他不作声) 太太:贝尼多。 墨梭:呒!什么事?(继续雄伟的使动着他的牙扦)孩子他连手绢都没有一块吗? 太太:有的,亲爱的。 墨梭:呒,那他为什么不用?(孩子又闹鼻涕了) 太太:(对孩子)好了,好了,乖囝。 墨梭:你不知道我是忙吗?今天下午我有一个重要的演说。 太太:那你不要忘记你的伞,亲爱的。天像是要下雨。 墨梭:哼! 太太:说起爱大那套新衣服。 墨梭:爱大的新衣服! 太太:要不了一分钟的,亲爱的。 墨梭:什么,你想我来讨论这样一件事情吗? 太太:呒。我总得有一套不是?终不成我光着脊梁出去。 墨梭:别胡说,姑娘。 太太:孩子是对的呀。我们要是不赶快,我们要赶不上那廉价了。 墨梭:(抖开他的报纸)一个人有了一个家想做什么独裁? (女人们耸着她们的肩膀。他念报。) 墨梭:(突然把他的拳头在桌上猛击了一下)Corpodi Baco! 太太:我真希望你不要这样暴烈,亲爱的。你差一点打破一个茶碟。 墨梭:他真大胆!他真大胆!我要枪毙死他。我要把他凌迟。我要…… 太太:有人跟你不合式了吗?亲爱的? 墨梭:不合式!这张龌龊报纸的小鬼主笔竟有那大胆来批评我……我。而说就为了我把那臭报馆的房子给烧了。(伸手要按铃) 太太:还得等一忽儿,亲爱的。我们还没有说停当中饭哪! 墨梭:中饭!在国家的命运正在天平上晃动的时候? 太太:(不受感动)不错!亲爱的。你今天不会再迟了吧? 墨梭:我不知道。我说不定。为什么了? 太太:要是你吃饭常是这样迟回来,我们家里要用不住一个下女了。 墨梭:用不住!一个听差的,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你得自己强硬一点。 太太:就是,亲爱的,也许你愿意先跟那厨子说话。(伸手要按铃)我来叫她? 墨梭:(急忙的)我,唉!……不成。我事情够多的了。 (猛按铃)(秘书立时走来,行礼甚恭。) 秘书:大人。 墨梭:(把报纸飞掷给他)你见了这个吗? 秘书:见了,大人。密探在一小时以前已经把他们逮捕了。 墨梭:怎么了? 秘书:他们要知道他们该如何发落他。大人? 墨梭:发落?(想)我们得从宽一点。他是我父亲的老朋友。就这么吧,二十年边塞监禁外加三百万Lira的罚款。 秘书:很好,大人。欧,另外还有一件事。 墨梭:另外有? 秘书:两个德国人在丽岛(Lido)怪嫌他们住的旅馆的饭菜不好。 墨梭:怪嫌意大利的饭菜!这是侮辱国体。立刻去Tyrol开始“报复捕夺”。 秘书:(鞠躬)很好!大人。(退出) 墨梭:就只有这样对付他们。更硬,放胆挺出去。给人知道你是立定主意的,给人知道你是不含糊的。拿破仑所以…… 太太:不错,亲爱的。可是你喜欢什么了? 墨梭:欢喜? 太太:吃中饭。 墨梭:中饭(口气软下了)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吃什么是不在心上的。 太太:那好了,那吗来一点小面条好不好呢? 墨梭:面条?当然不好。我们星期一吃过了。 太太:可是这是多么滋补,你吃正合式,亲爱的。 墨梭:我说过了我不要吃面条,我们吃来吃去是面条。 太太:(冷冷的)那吗也许你自己想点儿什么。 墨梭:我!我哪有工夫管这些事情? 太太:你怪嫌事情不好倒是有工夫的。 墨梭:喔!我不知道。你爱什么就什么。 太太:通心粉。 爱大:唏…… 墨梭:这算什么意思,姑娘?唏?我想我要是要吃通心粉,你们总得让我吧? 太太:不错,亲爱的,可是记记看上回我们吃通心粉出了什么事了。 墨梭:唉? 少爷:是的,爸爸。你肝病发作了,结果派了海军去打希腊人。 墨梭:你敢放肆,老先生?很多人受死为了他们对我还没有有你现在一半的放肆。 太太:本来是,亲爱的。但是你现在是在家里哪。 墨梭:哼!喔,我不知道。我但愿你们不要这样麻烦我。 太太:但是当然,你可以决定一下你中饭要些什么? 墨梭:我对你说,我不计较。就有大蒜我也不来管。今天下午我得去一个爱国的演说。 太太:小面条那么? 墨梭:好。不。(秘书冲进来) 秘书:大人。 墨梭:什么事?你不看见,我正有事吗? 秘书:但是…… 墨梭:我正在讨论最重要的家务。 秘书:但这是最怕人的消息,大人。 墨梭:呒,什么了? 秘书:那……英国的下议院,大人。 墨梭:他们有什么事?他们反正是一群厚脑皮的蠢才。 秘书:他们……他们正在那里讲你哪。 墨梭:(显然得意)那不算什么事。他们常是在讲起我的。 秘书:但是……但是……喔,我不知道我怎么敢说出口,大人。 墨梭:别做这蠢相汉子。 秘书:他们有一个(吞吐)……有一个人说你是一个涨大脑袋没有幽默的疯子。 墨梭:没有幽默!我! 秘书:是的,大人。 墨梭:Sapriti他敢!最早想到黑衬衫的不是我吗? 秘书:是的!大人。 墨梭:把蓖麻子油介绍到政治里去不是我吗? 秘书:是你,大人。是你。 墨梭:那他还说我没有幽默? 秘书:是的,大人。我们怎么办呢?打电报给我们在伦敦的大使去?命令…… (原稿至此中断) (原载: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十六日《天地人》第二期) -------------------- (1)D'Anunzio's Dream of Autumn Morning (2)这小戏在英国是被禁止开演的。译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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