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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子与老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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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出身贵族的破落户。他的先人是管理农奴的,因此他很看不起农民,虽然穷了,对于务庄稼、务园子的事,谈都不愿意谈。只想向当时领主的庄园里讨个管理农民(农奴)的职事做,好揩农民的油水,过富裕的生活。他也得过一次意,——为鲁司寇,那时他的生活非常阔气,他吩咐厨子:肉要切得细,米要杵得精,死气饭不吃,过了一晚的肉不吃,调料里没放姜不吃,累得厨子天天挨骂。他又缝了许多衣服:狐皮桶子、羔皮桶子、二毛桶子、大毛桶子,有的黄里子,有的白里子,有的土红色里子,什么时候穿什么颜色,都有规定;叫伺候的人记着,贴在壁上,按时请他老人家换衣。据说这些,都是孔子先人当贵族时的规矩,孔子小时不止一次地听父母讲过,而且当时的贵族们也都是这样过光景,并不是孔子有意闹阔。 “农奴总管”的位置有限,孔子毕竟是没落过的贵族,敌不住当权的“三家”的势,不久,差事掉了。短短期间刮的农民的钱用光了,没有储蓄。狐裘、獐裘、羔裘等衣服,大部进了当铺。这时,孔子吃的是蔬菜,喝的是冷水,炕上铺块破毡,连枕头也没有。自然,一度尝过奢侈生活味道的人,不会就此安居下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于是带领他的一群,去找别的主子。 一天,孔子坐着破车,两匹瘦马拖着向前走,忘记了告诉他的一群:今晚在哪里打火。他的一群各背着包袱,早晨出发,尚在一路;午后,就有的疲了,有的草鞋烂了,赤着脚走,孔子等了几回,等不齐,也就走了。他的弟子子路,平常揎袖磨拳,象很有劲,可是脚皮最嫩,一个人掉在顶后。太阳快下山了,广漠的平原,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这位好勇的弟子,顿时着慌起来。这时,平原里只有一位老农在锄草,本来他也和他的老师一样脾气,不屑和农民交谈,可是没有别的人可问,于是带着鄙夷的神气: “喂!你这老头,看见我们夫子吗?” 这位老农,刚才看了过去的一群,装模作样,那想爬在农民头上拉屎的样子,心中正恼;听到子路一喝,就发作起来: “你们这一群,只知道吃饭,饭是怎样来的,一点不懂!什么夫子?球!” 这一来,子路真慌了:农民竟敢骂我们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带暗色了,这平原里连古庙都没有,狼来了怎办?站在那里发抖,泪珠珠挂在睫毛上。农民的心,究竟是慈善的,老农见这小伙子没有地方睡觉吃饭,莫要被狼衔了去。说一声: “随我来!” 山沟沟的半崖上,两面土窑,老农的两个儿子已先回了。老农说:今晚有客,煮点小米捞饭,杀个鸡子吧!两个儿子动手杀鸡,媳妇煮饭,不一刻吃完饭,老农叫子路在炕里边睡,子路刚就枕就打起鼾来,几天辛苦,今晚算睡得顶舒服。 天明,老农唤醒子路: “你要赶的一群,是向东去的,大概在前面村子借宿,你快赶上去吃早饭吧!” 子路听了即走,三步并做两步,望见庄子了,庄子前停的正是他夫子那辆破车。这一喜非同小可,跑上去拉了孔子的衣,一五一十说着。 孔子是何等警觉的人,他想:这个老农定是农奴中的“不稳分子”,这还了得!农奴如果翻身,主子完了,我们这一群的饭碗路也完了。但他却不想明白说出,怕骇坏了他的一群:农民都在和他作对。 孔子是懂得对付被压迫阶级里的“不稳分子”的秘诀的:第一,把他杀掉;第二,把他拉到自己一边来。这时孔子是免了职的司寇,杀少正卯的刀,早已不在手里,只好用第二策。吐了一口痰,说: “由也!你不要错认那老头是反对我们的。他也是我们一路人,只是巴结不上领主。而且已老了,不中用。一肚子牢骚,假托做‘隐者’。看他把两个儿子拜见你,是想把儿子加进我们帮口,你没有当面邀他,快去!那老头不来,叫他的儿子来吧!” 子路怕又象昨天一样掉队,犹豫着。孔子说: “放心,我决在这里等你!” 子路走不几步,孔子说: “转来!那老头如真是‘隐者’,说不定知道我会去找他,他已先走了。” 子路急忙忙奔回原处,果然老农及其二子都不在了。原来老农送过子路,唤二子说:今天耽误了工,快带上两个棒子,盛了昨晚剩下的米汤,锄草去吧。 子路是个傻小子,他忘了老农家只两面窑,父子家人在一起,有什么“见其二子焉”的礼?又不知道五六月间锄草要紧,谁有工夫伸在家里?他只以为他的夫子猜得对,于是对老农的两个媳妇子大背其他夫子教他的八股: “老子应该吃儿子,哥哥应该吃弟弟,领主应该吃农奴。这是上帝定的法令。谁违反,就是叛逆,就是煽动阶级斗争,就是反对领主的政令统一,应该杀头。我看你家公公丈夫,是懂得这道理的。我们夫子在前面村子等,你叫他们快快来。将来我夫子当了‘农奴总管’,包你们一家子不要吃小米了,白面大米吃不完;不只吃鸡了,还要吃牛羊肉。……” 两个媳妇子光着眼望着。子路讲完,怕孔子不等他,转身就走。两个媳妇子见他走下了窑坡,说:“这小子咀咀哝哝,讲的啥?咱们一满解不下。” 1946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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