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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亡的国民党之五次会议


  (一九二八年八月三十日)

  国民党不仅精神早死了,尸身也已经烂而且臭,在理不能再开得成什么会议。豪绅军阀集在一起,好似一群狗在草坪相碰,忽然嗅鼻磨耳,忽然又拚命唁唁,连它们自己也不明其所以然。国民党的中央四次会议,已经是七孔八疮,气息奄奄,不料经过北伐胜利的吗啡针,竟有所谓中央五次会议出现,做回光返照,毕竟死尸里寻不出生气,一场鬼影憧憧罢了。一方面又好似明园赛狗,中途遇着骨头,大咬一场而散。

  这次会议,蒋介石卖力不少:桂记阎记冯记,于争地盘用得着党,杀工农用得着党,说到统一军政财政,党权高于一切,不愿听了,他们是不愿开什么五次会议的。中央党部素来在蒋介石的荷包里,他想拿这法宝慑服李济琛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削夺他们的实权,巩固自己的地位。他真殷勤,跑到北京同冯阎两李疏通,冯阎两李虽明知此理,却也无法反对。蒋又怕桂系和西山会议派操纵会议,开会的那天,还亲身到上海拉粤系委员何香凝王法勤王乐平陈公博等出席。不料何香凝等才拉来,桂系的李石曾张静江李宗仁李济琛又跑了,他们看锋头不对,一跑散场,给蒋介石一个最后通牒,虽蒋介石又跑到上海挽留,说“你们走,我也不能负责,要走大家走”,但桂派先生们终于不理会了。

  五次会议就此收锣,一共开了五次会,出席委员连候补的算起19人,一大堆议案,批个交国府交常务会议了事。西山派报纸——《民众日报》——公然说这不是全体会议,何况李宗仁李济琛等要人均未出席,议决的案,事实上不能有效。正像国际交涉,已经过双方会议,友邦调停,此后只有下旗归国,准备厮杀了。

  会中最大冲突是取消政治分会,这是蒋介石给桂冯阎的大打击。政治分会比巡阅使权还大,大有“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的神气,虽说政治分会即取销,他们的割据还自若,但是名义岂可轻让的么?难怪李济琛大骂:“要防政治分会是割据,那在中央机关的,又谁保其不设会筹安,作杨度辈第二?”蒋介石你要做周天子,竟不容许我们做齐桓公楚庄王,“反了反了!散伙散伙!”蒋介石急得满头是汗,这案件又不能以“交常务会”了局,只好以取消为原则而又暂时不取消的决定,和缓目前。其次要算军事整理案,这也是蒋介石想削夺桂阎冯的军权,集中于国际会议主席兼军事委员会主席的本人之手。鉴于形势险恶,只议得个“爱就常务会议及军事负责同志之两提案,郑重讨论,确定根本原则,交由军事负责同志本此主旨,切实规划”,最滑稽没有的话头了。

  五中会议如此结果,本无足怪。如果会议能够顺利,那一定是国民党中经济上政治上甚至武力上至少能解决中国目前一部分危机。就是一、军权财权的统一;二、从帝国主义铁蹄下相当的解放出来;三、以改良政策和缓工农革命。无奈国民党是各派豪绅买办资产阶级暂时的政治联盟,各派豪绅买办各有其自己的地方市场,因此有他自己的武装和政权,形成地方的割据向外抢掠。虽然比较民族性的资产阶级需要统一和裁兵,实际上军权政权又都在豪绅买办之手,统一调愈唱得高,不统一现象乃愈暴露。各派豪绅买办资产阶级的利害冲突,同时表现各帝国主义的利益冲突,他们各倚帝国主义做后盾,降英降日降美,丑态百出;宁案呢?无耻的道歉赔偿;山东东三省呢?无条件的割让;关税呢?公然请各国来订最惠条款(谭延闿蔡元培提案),这都是北洋卖国政府所不敢做的。帝国主义得到国民党的援助,侵略当越加紧。说到改良政策,在政权不能稳定,实业不能发展的国民党,除开压迫、屠杀、加紧剥削工农以及小资产阶级外,无以自存。不见国民党白色恐怖一天一天凶,工农革命运动也一天一天剧烈而普遍,飞快要到全国武装总暴动的前途吗?这样情形下面的五中会议,无结果而散,是当然而无可惊异的了。

  张学良在日本监视之下,因五中会议决裂,毅然停止宁奉妥协的进行(见路透电)。冯玉祥李宗仁忙着做肃清内部工夫,如石友三围攻樊钟秀,胡宗铎赶走岳维峻,鲁涤平解散向成杰,同时黄绍竑督师入湘,白崇禧李品仙班师返汉,这些当然不是中央军委会命令下的行动,而是会议破裂,促进几位王爷大混战的准备。蒋介石方面,拉拢汪精卫陈公博等做政治会议委员,并以汪精卫做考试院长,流亡的汪陈,感恩图报,当然帮蒋祭起党的法宝,辅助武力所不及。这正是李济琛说的“设会筹安,作杨度辈第二”。

  几位配角委员如周启刚辈唉声叹气,说“总是闹意见不得了!”谭延闿李烈钧于右任等老奸巨滑,见风势不好,说话愈见模棱,以便将来任何派得势而他们的位置不动。想拿高帽子把国民党戴,因而求得自身利益的资产阶级,六十多个大买办大厂东跑到五中请愿,他们有的是钱,“不拥护我们的利益,不给你们钱用”。那知道豪绅军阀打兴正浓,虽然资产阶级的气焰可畏,也只得给你一瓢“不理”的冷水。

  工农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甚至资产阶级,就是至蠢的人,当不复对国民党尚有幻想。努力反革命的土豪劣绅,也叹息痛恨于国民党之不能镇定反革命统治。从今以后,反革命阶级只有飞快地走入溃散死亡的前途。蒋记冯记桂记的国民党或将一度公开争斗,于南京广州开封各立中央,发泄国民党未尽的毒祸,但是整个党的名义的集会,——如六次中央全体会议,第三次全体代表大会,再也不会有了。

  所谓五次中央会议,就是冷冷落落的一个国民党葬礼。

  (载1928年8月30日第27期《布尔塞维克》署名: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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