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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一月


  一月一日阴雪

  上午政府办公厅团拜,下午驱车至西北局至联防司令部至王家坪至杨家岭晚会。朱总司令到会讲话。看平剧《武松》,回已午夜。

  朱讲今年三大任务:练兵、群众工作、生产。

  一月五日晴

  古历十二月十九日徐老晋七十,为写几句话:

  “我很高兴!”何以慰余年,香山借一联:“莫道桑榆晚,红霞正满天”。

  徐老七十了,我不想来歌颂你的言行,因为你的言行早为全国人所共知所共仰;甚至反对你的人也不能对你说出一句坏话。

  我只记起,你满六十岁时说的,你说:“我很高兴!我一生痛恨官僚,痛恨军阀,痛恨帝国主义,现在军阀官僚帝国主义都快倒了。我所痛恨的无可奈何的人民之敌,居然能够看到他的末运,我是何等的高兴!”又十年了,十年前快倒的,现正摧枯拉朽似的倒下去。一面是人民之敌倒下去,一面是人民翻起身来,建立自由、平等、幸福、无压迫的新社会。中国是这样,全世界也是这样。而你还同十年前一样健康。“我很高兴!”“我很高兴!”再来一个“我很高兴!”从此八十、九十、百岁,高兴的事还多着啦!

  这首诗我前年作的,写来奉祝你的七十大庆,愿你永远健康!

  谢觉哉 一九四六年一月

  一月七日晴

  昨天偕林至交际处访黄齐生、刘仁,随灵璧林老太爷等,有人为钱于作合,又闹笑话。理不可喻,情不能感,无可奈何,报之以恨。

  一月九日晴

  昨天阿洛夫偕一内医来延诊毛主席病。

  常识不足,求知欲不旺。不自以为不足,因而不旺;不旺更造成不足。

  人类历史上累积的已成为规律的经验(理论)最可宝贵。我们只能在上面加以阐发,添点东西进去。因为个人新的经验是很少的,但我们个人处的空间、活的时间里的经验却很重要。因为在这里行动,好坏是实际享受。

  具体实践与普遍真理结合,重在结合二字。结合得好,那具体实践已不是庸俗的具体实践,普遍真理也已非机械的普遍真理。结合得不好,那就是经验主义与教条主义结合:“流毒全党”。

  做过实际工作的人,不免满足于狭隘经验。读了书的人,不免满足于书本知识。为害是一样的。

  书要读得多——累积知识,但到用时要把它撇开。工作做得不少,但要常自知只是一知半解,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因而不能知其然。应该于业余时补习,好问。

  政权工作尤其财经工作,因为无知,吃的亏很不少。还不在无知,在无知而自以为知。

  一月十日腊八

  参加欢迎保卫团指战员会,夜看晚会。保卫团开赴河东,近四个月打了不少仗,建立了一个新地区,解放人口约五万,扩大队伍三百多,多数是俘虏,本团死伤有七十多。

  阎老西地区荒地多、寡妇多,下层特务统治厉害,人不敢动。地主没有了,中、富农也没有了,土地村有,一征二购三附加,兵农合一。

  一月十一日晴

  党组讨论今年任务,晚看平剧——《武松》。看报昨日国共双方下了停战令。

  宪法原则草案有:

  “中央政府颁布紧急命令,须经过国务会议全体同意并经过国民大会两院通过,否则不得颁布”。

  王世杰比较宪法:紧急命令权,本为德、奥与日本几个帝国元首所独有的权力。日宪及德、奥旧宪俱承认元首于议会闭会期内,遇有紧急事变得发布与法律有同等效力的命令,即所谓紧急命令者……英、法、美等自由国家则向不承认行政机关有发布紧急命令之权。

  汪馥炎《宪法纲要》,普、日宪紧急命令。一、事件之限制:普、日宪均以“维持公共安全”与“排除重大灾厄”并列;二、程度之限制:普、日宪皆有“非常紧急”字句,时机紧迫,恐其稍纵即逝乃为此应急之措施;三、时限之限制:普、日宪均规定限于议会闭会期内;四、内容之限制:紧急命令既与法律有同等效力,故普宪有“不违反宪法限度内”之制限。

  据此,既能经两院通过,那就不应叫紧急命令了。

  一月十二日晴

  参加黄齐生、刘少白、刘道衡在交际处约集之消寒会,晚归。传杨森自命风雅,将贵省城内梅园里“清风徐来”匾额改为“大风快来”。

  一月十三日微晴

  上午参加司法会。

  一月十四日晴

  参加农累税座谈。夜看平剧。

  一月十八日晴

  林老要我暂代党组书记。

  去中央医院检查身体,并看林老,同行的有维德、景范、黎夫、罗迈、李永年等。罗迈病气管炎,右手麻木,拟在医院住,维德、景范想照X光,以无汽油作罢。

  我的身体据检查比前好,嘱多吃青菜,吃粗面、海带等,多休息。

  在中央医院见贺一同志,谈悉郭香玉同志殉难于梅岭,被敌人抓去拷打,没说出一点情形,打至死犹呼口号。敌人走后,老百姓见其尸犹温抬回灌姜汤,渐见其胸温低,脚硬,才知已死,死后目张不瞑。

  香玉同志福建人,农妇,能挑担。曾住党的秘密机关,被国党捕去掌嘴,满口牙都打落,终未吐一言。有一儿已十八岁,被国党捕去杀死。我至江西苏区时,她在中央局洗衣,很负责,不只洗得干净,许多人的衣服她都分别收摺、补缀。

  一月二十二日晴

  政务会讨论财政,我发言劝其作久远计。

  瑾玎年六十,寄来自寿诗:

  仆仆风尘六十年,胸中豪气尚盘旋。千辛历尽心翻快,百体呈衰齿独坚。抗战不难行蜀道,宣传无懈说民权。法西未得全消灭,岂敢停骖倦着鞭。

  一月二十三日

  次瑾玎自寿韵

  德劭才高更大年,恰如老鹗盘空旋。入虎穴能得虎子,仰弥高又钻弥坚(瑾玎能和完全不相对的人处得很好,并争取他)。悬崖急浪为兼守,错节蟠根经亦权。老板尊称非易获(人称熊老板),有人北国盼游鞭。

  一月二十三日

  往和平医院看续范亭先生病,形容瘦弱,不能下床。

  一月二十四日晴

  陈传纲同志来,嘱代写评五五宪草文。

  看司法会议拟的债约处理办法、继承办法,其中不妥处还多。

  一月二十五日阴

  选举总结会议开会,夜参加枣园会。

  选举总结会议应阐明下列问题:

  民主理论:把民主看做是政治中的一件的观点。听人民的话就是民主的观点,替人民服务就是民主的观点。

  人民管理政权的效力,异于贤人政治的所在(民治、民有、民享)。

  民主即民权——权力所在。

  民主训练:选举是人民对政府工作的大检查。选举是人民对政治问题的大学习。

  民主制度:定期改选的必要。定期开会的必要。在会议上解决问题——人民权力。现行民主制度是否适合。

  选举中发现的问题。

  怎样总结:不是从结论出发,找材料来证明;是从事实出发得到结论,尽管某些结论估计是不可改变的。

  要从事实里抽出规律,较细密的规律,只讲原则没有用处。小的规律要和大的规律联系起来,小道理服从大道理,不要把片面的看成全体,一时的看成永久。

  再迭前韵寄瑾玎

  判襼申江十四年,天南地北任回旋。

  伏波老去身弥健,苏武归来志益坚。

  历尽艰危知是铁,评量事理恰如权。

  识途老马犹期跃,引起群英共着鞭。

  一月二十八日阴

  輓保卫团东征阵亡十七位同志:

  杀君等者是反民族、反人民的叛贼,纪念君等者是全中国尤其是陕西、山西的广大人民。

  《大学》:“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这是说考虑或处理事,如不能很客观,而掺杂点个人意气,就必为所蔽,得不到真正的是处。

  《孟子》: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

  一几微之差,发展起来,要坏大事。

  下午至枣园,听恩来同志报告,回已十二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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