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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十月


  十月一日晴

  贺思忠来拿几本书走。

  李剑华来说,报一周来可改组。

  接到《解放》一束,由商车来。

  往会罗贡华。

  接嘉伦电,二日起程。

  夜有省署四同乡来谈。

  作宾来。照武来携致邓(26)计划。

  十月二日晴夜雨

  昨夜,常克昌、陈世德来,均兰师学生,各给以书。

  上午省府科员郭长沛来。

  致贺信:一、合作不容有不同立场的怀疑;二、抗战要到底,怀疑民运的即伏下将来不得已而妥协的根荄;三、与旧势力斗争,须动员所有武器——报纸、演说台等;四、登用前进人物。

  十月三日晴

  晨,王子谦君来谈。

  至剑华处,知已决定《民国日报》和《西北日报》合并,李少陵为社长,李剑华为总编辑。

  《西北日报》社长林祥霖来访,以未归不晤。

  昨日报载,上海日寇有退却模样。今又载,平绥路因第八路军游击得势,日寇也有后退的传闻。同时东京传出妥协之说,疑说“妥协即千古罪人”之人,还有胆来做千古罪人罢!

  十月四日晴

  上午,会杨集瀛谈合作,并说后援会无下层群众。伊颇感动。

  会戴愧生。戴自南京回,据云山西军作战力差。

  会林祥霖不遇。

  有照像馆樊某及陈姓来谈。

  王桂荣逃回,为九七师哨所获,去函索回。

  有徐世淑、苟正英二女自甘来。徐系剧团人员,向倪斐君推荐,回信无肯定办法。

  十月五日阴

  《西北日报》社长林祥霖来访。林江苏人,有不满现状表示,但懦得很。他来商量,文中“苏区”、“党团员”字样,应否避去。我只好不答。

  到默庵处,会着王宗孟,争辩一阵,颇无谓。

  李尚忠、薛志超二生,愿去延受训。他俩本城人,高小毕业,在省院学看护,一十七、一十八岁。

  十月八日微 晴

  万通轩介绍范志(远芩)来谈。范在河西较久,河西地很肥沃。有一山东人在安西种几亩地,每亩可有百元出产,但是河西人民因为苛捐杂税,摊款派丁,弄得不能种地,人逃地荒。安西原九百多户,现在五百多户。敦煌原二千四百户,现在一千九百多户。敦煌每户半年要负担一百八十元税捐,全年即三百六十元。那边有骡马会,实即赌场,放债十元每天息一元。

  夜,作宾来谈。

  今天到四人:李传珠(西、卫生部政治部主任,自甘来)、寇惠民(23D参谋长,自甘来)、高本一(30A传令班长),自凉州来,带有郭锡山信。

  十月九日晴

  会王宗孟,谈颇久。闻已定王为报馆主笔,允请我们作文。

  夜,祁寿庵同马绍武(教员)、杨景周(洮惠渠工程部经理)来谈。

  草《焦土政策》一文,送《西北日报》,并言以后将定期撰文,看他如何答复。

  十月十日晴

  晨,徐上达来谈,同赴参加省党部国庆纪念。仪式极刻板,李少陵及水某报告,离实际工作尚远。我请求发言,未果。

  张元夫(新盛代表(27))、杜重远(铁部代表)、周小舟(延安代表)自陕飞来,住办事处。对后方情形周谈颇详。

  草《全民动员》一文,送《民国日报》。

  十月十一日晴

  接王乃荣自定西来信,说一些干部向五七七团二营营长请假,不惟不准,反捆起恶打,比即去信孔师长抗议,并呈报行营办公厅,请转令遵办。

  张、杜、周因天气不好折回,仍住我处。与杜谈苏区情形,杜甚愿有此材料也。

  午后六时,贺主席请客。

  送登朱、彭启事,颇闹麻烦,《西北日报》已向贺请示。

  十月十二日晴

  晨六时,张、杜等赴飞机场,想今天到迪化。

  往会李、杜,人甚诚恳。李拟假道回东省。李说南京不大可靠,第八路胜利,固然是喜欢,但同时又恐慌。

  曾昭示君来谈。

  徐国贞(西北日报编辑)来谈。

  接凌波自云阳来片,老友健在可喜。并悉唯一、瑾玎即日可到京。

  接浴吾信,由延安转来。

  下午嘉伦到。

  闻南京有命宝珊带一路军队之说。

  夜,宋昌克同志来说,蒋电李,称新有事,阻李前往,请电毛转,解释。

  十月十三日晴

  往会剑华。

  夜,李延禄和宋昌克来谈。

  晨草《飞机坦克车一点不足怕》及《有钱出钱,钱多的多出》二短文,送《西北日报》。

  十月十四日晴

  昨夜汤昭武来谈,邓不日出发,部队将由平凉出神木渡河。

  十一时往会宝珊。有客在,未能详谈。

  往会马志超不晤。

  李剑华谈,准备还不过是那么一回事。西北、民国两报合并,内有磨擦,CC不愿放弃本省新闻与副刊。

  十月二十三日晴

  晨,作书致贺:

  历史巨轮已碾在我们身上,为罪为功判在俄顷,看我们向那边走吧!

  先从观点谈起。我们应向下列不正确的观点开火:

  一、“希望日寇适可而止,特殊化了华北不会再南下或西进吧!”这是自己脑子里幻制的近见,不知道日寇灭亡中国有了长久的计划,且为其资本主义发展之必然结果。

  二、“日寇打来西北,苏联会替我挡一阵吧!”这也是没出息人的说话。我们需要外援,苏联允许的头批百十架飞机,也许近日会到,但这只是帮助,主要仍是靠自己。“扶起牛屎做不得宝塔”,我们不要是牛屎。

  三、口说全民抗战,却不肯开民主之门,这是天大的矛盾。“击其足而使之走”,是不可想象的。后援会与妇慰会的无力,正是坐此。

  四、怕登用先进人士,“政治犯释放了任其闲散”。他们不好何必放他?好呢,为何不用?

  五、明知无效,或为益无多的事,而因何为之?

  因此,我以为一个中国人,应做的事不能不做,明知有益,且迫不及待者,而因格于律令或环境,却不敢做……

  因此,我以一个中国人与共产党员资格,向台端提议:

  一、立即扶植并保障人民抗日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和武装的完全自由,打击那些反对自由的派别与观点。其办法,可由后援会采取晋绥察总动员纲领。

  二、明令减租减息,裁废苛杂,惩治贪污,首先把省府贪污案子公审正法。

  三、训练大批做民运与组织游击战的人才。可仿照成仿吾等发起之陕北公学办法。

  四、改组《西北日报》。

  五、登用曾被裁抑的人员。

  六、改革政府工作方式,多做实事,少做些“等因奉此”。

  最后,维护甘新公路的大工作,必须派富于爱国的人才去做,才可保证不至误事。

  今日之患,不在敌强我弱,而在若干亡国观念尚泛滥于统治阶层中。《大公报》社论说,不是下层掀不动,而是上层说不服,伟哉是言。

  乔霞波等尚未释放,又致贺信请立释。

  夜会晤秘书主任贺丙青,说贺以该案系盗匪,没说共党。应请朱总司令电蒋,凡案犯经十八集团军办事处证明,是共党的即可释放,才能照办。当请丙青转贺,说不要这样转弯。行营办公厅是此地最高军事机关,为什么一点子权力都没有?

  夜,万有良等来说,组织十来个同志,请去秘密训练。

  有一姓马的阿訇,偕马学忠(交通司令部参谋)来,对共党主张极信仰,阴历九月后当率学生去延学习。

  接情报,上海战有妥协运动,系吴鼎昌等所策动。

  十月二十四日

  来客较多。夜往会杨干丞,杨很开明。

  雷明同志来,接到一些文件书籍。

  十月二十五日阴

  嘉伦今日出院。

  剑华来谈办报事。他可出名,但钱无着。月出四期,需洋四百元。剑华主张把《西北日报》副刊拿到手。

  往访苏联飞行员,没有指挥部许可不会客。飞机闻已来九架。

  夜贺来车接去谈(同嘉伦去),争论颇激。贺对时局解决方法认识不够,似乎除束手外,不好做什么。最后我提办一训练所,训练能做民运及组织游击战的人才,其次改造《西北日报》,看能实行否?

  致贺信:

  昨夜毫无保留的倾吐意见,不胜感慰。

  关于中共十大纲领之第四项,似乎还有说明的必要:

  一、中共过去曾有……(此处缺文——编者注)的主张,盖以当国难严重时,政府应以国防为中心,并非必以国防来名政府,正如下文建立“廉洁政府”一样,是对现时贪污太多而言,而不是说在衙门口挂块招牌,写上“廉洁政府”四字。

  二、国家被侵略时,为着集中力量,改组政府到专重国防方面来,历史上不乏其例,记得法国曾有过。就是日寇,为着侵略亦已改变政党内阁为举国一致内阁,难道我们的政府就不需要有此改革吗?蒋委员长去岁在西安也提到此事,说要发动抗日,政府须有些改变。“改革”与“推翻”,全是两件事。

  三、国民代表选举法,我们是不满意的。恐怕先生(28)也不满意。不久以前,武都代表杨某在报上登启事,道谢让票,这在民国选举史上似乎尚无此秽闻。难道主席也认为是真正民意吗?事实上,这次选举代表能否召集已成问题,就召集而不能解决目前问题,不为人民拥护,恐怕也可以预定。

  四、怎样办?照一般法令来办选举已来不及。中共去年曾有召集全国抗日救国代表的主张,其办法和中山先生所主张的国民会议全是一样。中山先生以死力争,载在遗嘱,在临死前和段祺瑞争持的几个电文,斑斑可考。至于名称或不叫国民会议,或叫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无非是醒目而已,没有关系。

  五、“吸收各党各派及人民团体的革命分子”这句话,我还想不出有何妨碍。第一,事实上有各党各派的存在,不因不说而可以消灭。第二,所谓吸收,不是各党派来瓜分政权,而是说是革命分子可以用,不以他隶何党籍而歧视。换句话说,不问党派,只问人才。为什么要提出此话,这倒不是象主席说吸引青红帮人,事实上青红帮如黄金荣、杜月笙、杨虎等均为大官,而是所谓左派,所谓赤化分子等,现尚是空怀救国之诚,全无用武之地。

  主席说,两党工作应先协商,这非常对的。我初来,即向省党部提出此项诚意合作的办法,可惜到现在,我虽向省党部提出一些意见,均石沉大海,没有回响。至于省党部方面发动之协商,还未有过。深望主席此项主张能够实现。

  关于某些改革,政府有所顾虑,未能即施,弟虽不能同意,但置之亦无不可。现要求:

  一、训练一班真正救亡人才,训练方法请容纳共党的一些意见。

  二、健全《西北日报》。

  乔之杰即霞波案,丙青兄说,因案卷无共党字样,难释放,这未免使人为难。乔之杰因未承认共党而得保首领,谁知道又因未承认共党而不得释放。假如局面有变(当然不会有),乔因被共党保过,又将无法否认其为共党矣。因此还是要求将乔及其他三人立予释放。

  青海河西送来新兵,内不少是原红军人员。我处闻知往视,已开走了。这些人开赴前线杀敌,我处并要求归还。红军是全国最善于扩大士兵的部队。所虑者,这些人员因不明了现势,开小差归队。如要保障他们不开小差,最好是通知我处派人说一次话。

  北门外,士兵残废院内,住原红军之残废人员数名,据称该院每天吃两顿麦麸子,还吃不饱,衣服是烂的。要求主席令行营主管机关改善待遇。

  社会有黑暗面,有光明面,应付这面又应付那面,结果两面都不讨好。贺之谓也。

  十月二十六日阴

  曾昭示来谈苏机情形。已到九架,是轻轰机,速率四百公里,续航力四小时半,每机可载百公斤炸弹十枚,机枪三架。闻迪化尚有十五架。编制说是轰炸机、驱逐机各一大队,大概不到百架。来人中有阿克母夫,原在孙大当政治部主任的。此间中国机师看到我们书报,感想均好,有表示愿分配到第八路军工作的。

  张期然来说,蒋云台部队系封建集团,蒋表示好而不坚决。此时派人去不适宜。

  昨今两晚,均参加党的会议,成立党的组织。

  十月二十七日晴

  剑华、鼎新来谈办副刊事,约做文章。

  十月二十八日晴

  晨草《彻底执行总理遗嘱》一文(登在《大众论坛》,敦夫)。

  往会马局长未遇。

  会吴文春,该政训处出发,拟交涉其四川会馆做办事处。

  十月二十九日晴

  晨草《为什么还不绝交》,并草《宋庆龄国共统一运动感言》,交副刊发表。

  张元夫、杜重远自新疆回,说新疆已全是战时状态,一切工作随到随办,按期完成,交通运输均有条理。

  十月三十日阴微雪

  晨往会张、杜,天气不好不能飞。

  草《争取日军阀压迫下的士兵》及《给文化落后论者一个回答》两短文。

  有些人弄不清这个,如说上次国共分家是共产党采用的手段和方法过火所致,这是不对的。试问由厉行三大政策到反三大政策,由扶植民运到限制民运,由反对帝国主义到妥协帝国主义,这些是主张上的根本改变,岂是手段与方法的偏差?如仅是手段与方法的偏差,那一协商就可以解决,即令各行其是,也不会至于相背而驰,进而至于对杀。

  现在,两党主张已归于一致,为着达到当前目的、手段和方法,讨论不厌求详,然及其执行必应是一样,手段和方法即是“作”。假如手段和方法可以不同,那就根本上谈不到合作。

  中共最近提出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可说是手段与方法。中共是个独立的党,当然和其他人民团体一样,有提出其主张之自由,又因为国共虽然合作,事实上共党仍然在野,政府中枢共党无预,不能经过其党员而提出主张于政府会议。然而其所提纲领,亦是经过考虑,不是率尔的。

  台端所称“不与本党相同”,未逐条指出,无从悬揣,唯以弟愚见,中共所提纲领按之中山先生遗教及国党党纲,似无不合,即照蒋委员长最近谈话精神,亦恰相符。

  我以为话的说法应该是两党主张既然相同,那么为完成此主张,两党应共同商议,采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方法,由政府公布,经过两党党员去领导全国民众实行。象晋察绥总动员会一样,虽然里面有些办法出自共产党,然而已成为阎司令长官领导下之抗战政权团体,那就不能说何党有何手段方法的不同了。若仅仅说“手段方法与本党不同”,在浅识的人看了,不免因手段方法而误会到主张,甚且因手段方法的持异,而影响到主张,重蹈十年前之覆辙。正如台端所顾虑的,对共产党将不免有“恶意的估量”。

  又台端说,不为彼等愚弄。鄙意也不以为然。天下有可以愚弄之个人,绝无可以愚弄之政党,也没有采用愚弄而希冀成功之政党。国党为国中大党,谓可以愚弄毋乃讽刺。共党亦堂堂之党,决不至有此凉德也。

  总读台端演词,有益之处甚多,唯涉及共产党方面,恐引起合作误会,不能不加以说明。率直之处,统希鉴原,并候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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