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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的花朵快要开放


  七月五日的下午,正如去年九月十五日是一个极不平凡,值得中国人民永远记忆的日子!这是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的开幕日,也是李富春同志向来自全国各方的代表们作“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报告”,一个偌大的会场,一千多位代表们全被这个具有划时代的,促进中国走入社会主义社会的长篇报告吸引住了。大家随了他的宣读逐行逐字地默读下去,我相信大家在眼前所看到的,所感到的当然不仅是白纸黑字的书面,也不仅是从种种比较现在、未来的数目字上带来的欣喜,还有的是一片设备完善、烟囱林立、机械喧响的新型工厂;广阔无边黄绿光彩相间的农田上各种耕种收割的农业机器,凭了熟练的机手运转,正在平原上纵横驰骋,而逐渐发展成的集体农庄的建立,与农业机械化配合起来,给过去的小农经济显出根本的改变。此外多少荒原,卤滩变成了肥沃良田,多少高山深谷,原是渺无人烟的地区,铁路与公路都已通达,交通上有空前的成就,黄河水灾能以科学建设的力量予以控制,大小川流都可利用起来,对水利与水上运输增加了强大的力量,还有其他种种必有的丰盛形象在我们的眼前开展。当然,无论哪一位代表谁也不会放松对于报告的声音与放在桌上的文件,但也难以自禁地会在同时预想到也预见到社会主义建设中的美好的远景!

  说是“远景”但在全国人民的兴奋中,快乐中,希望中,从各个不同岗位上的努力中,也就是大家一致为了实现这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目标,勤勤恳恳以无限愉快心情而协力工作中,几年的光阴是不会觉得怎么长的。即以三个五年计划时间来说,即以更为完美的“远景”来说,十多年何尝太“远”。我们的常语“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欣喜爽快的精神下,工作起来只是感到时间不够,而不会有时间拖长,或延缓不前之感的!

  就在这次会议上听过李富春同志报告后,各个代表组的讨论情况来看,我就直接地感到大家为了我们这个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草案而有难于形容的快乐心情。这不但是青年,中年的代表们如此,那些白发、长髯的年老代表们一样是兴致勃勃,尽力出席讨论、听取解释;好些科学工作者,文教工作者,以及各方面的代表也都极感兴趣。在讨论中,述说感想中,商讨实施的情况中,或在各种技术的问题上,热心研求,希望得到更进一步的了解与对计划草案的求全态度,这可说是每一位代表的共同意愿。

  大家一致有这样的共同意愿,有这样高度的热情,有这样对于这么巨大而内容丰富包括各个国民经济部门的计划,而又是数字繁多,看来比较吃力的文件,无论老少、男女却一例地费心钻研。这是勉强能行的吗?若是没有大力的鼓舞就会具有这种严切的责任感和不懈的热情吗?

  不错我们注意的是现在和未来,尤其是更为美好的未来,但历史是连续下来的,是因情况不同,值得比较的。过去固然过去了,该埋葬的埋葬了,该衰落的衰落了,该沉没的沉没了,可是不比较过去也难显出现在的进步;了解过去更可知道将来的宝贵。所以在这个报告的原文中也曾提到过去时代的产钢量、生产棉纱等等的数目。

  代表中六十以外直到九十多岁的老人不算太少,像我还只是五十多岁的人漫谈过去未免不称。但从幼小时候的闻见和读书阅报的零碎知识上,也多少明白一些从清末维新运动以来关于工业设置的略情。我在这篇短文中只就记忆所及聊作漫谈。

  自从旧日中国的闭关主义被那时的所谓“列强”的资本势力和新式的武装侵入以后,在清末以前的官僚地主阶级中的某些旧知识分子,对世界大势略有所知,已经感到暮气沉沉和专制淫威的旧中国是没法对付所谓“列强”的侵略了。他们起初只是在“坚甲利兵”的看法上绕圈子,以为外国人有快枪火炮、轮船、炮艇,中国也有了便可抵挡,便可保持他们心目中的“天朝”威望,同时,他们的封建势力的统治便可长久维持下去。所以,当时的设机器局,派遣学海军的学生,翻译一些“声光化电”的“西书”也起兴了一阵子,可是由于满清王朝政治上的腐朽,由于官僚地主阶级自身的衰弱矛盾,由于所谓“列强”加劲地对中国作殖民地式的侵掠压迫,那一点点“坚甲利兵”式的薄弱工业哪能会持久下去,哪能会有什么多大的成就。

  及至清末的维新运动起来,改良派的资产阶级的“维新之士”,他们知道再走以前唯武器论的机械制造是行不通的了,他们想要从政治运动下手,想先在政治上得到一番更改,然后再来实行学习日本那时的富国强兵的一套办法。这自然比官僚地主们的眼光前进一些,但在保持满清皇统的情形下,希望维新运动成功,结果终于失败。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先生对于发展中国工业是有他的主张的。由于种种原因,资产阶级的革命没有成功,中山先生的交通计划随之落空。辛亥前后也有些官僚地主阶级的所谓较开明的“绅士”维新派的分子,在国内筹办各项实业。但资力小,人力也差,他们只能从小型的轻工业着手,如棉织、火柴、造纸,如其他日用的轻便工业品等,固然这也或多或少给所谓“国货”开放了一些引销道路,在技术上也逐渐对轻工业的某些部分有所传布,可是各个帝国主义者挟其外交上、军事上的绝对优势,用他们大力量的经济侵略对那时中国的一点点轻工业的初步发展加以压迫,夺取甚至分化收买。他们用种种对待殖民地的经验、方法,来扼杀那样基础薄弱的中国轻工业,相形之下势逼力绌,自然难于抵抗。

  到大革命时代后,一时有些民族工业资本家,想以独立或联合经营的轻工业的厂子与帝国主义者的产品竞争一下,一方既有提倡国货的名气,一方也想可以多榨取利润。一时几个大城市,尤其是靠近海口的城市,骤呈一片新的轻工业发展的景象。可是等于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任管如何经营,进展总归是流不通畅,长不繁茂。国民党反动派又只图扩大他们的势力。掠夺人民的财产,与帝国主义者密切勾结,出卖国家的经济利益。就在这种情势下,那些自信还是为民族争取经济利益,而同时抱有借此大大扩充资本雄心的轻工业资本家,不管他们怎样用尽心机,想同帝国主义者与官僚资本作竞争,其结果非被分化即被收买或则受帝国主义经济力支配下的买办阶层的控制。正如《子夜》这个长篇所叙写、表现的一样。能够在层层苦斗中勉强维持下来的是少数,或是帝国主义者不大注意经营的某些轻工产品的厂子。

  没有领导,没有组织,尤其是没有工人阶级的主导力量,没有政治上的根本改革,想平空来一套工业救国或实业救国,只凭少数的比较可以算得资产阶级中的资本家,就能振兴工业,与各个帝国主义者多年来在中国无孔不入的经济势力抗衡,(不要说打倒了)还不是一场梦想,一阵子的镜花水月!

  不错,几十年来在轻工业范围内如纺织、制药、食品、家庭日用品等等也有了各种产品,尤其是在几个人口集中,规模较大的城市,这类消费品的私营轻工业不是没有一点基础,也给国家挽回了一部分的“利权”。可是我们的重工业在哪里?我们国营的重工业性质的厂子何在?不须多说,立国于现代的世界,如无重工业的稳固基础,那无论轻工业怎样发展,农产品怎样丰富,不仅是在现代化的国防上没有办法,没有保卫和平的稳定力量,就是在机器制造业方面也得样样倚靠他国。像我国的国土这么辽阔,人口这么众多,如果我们自己不早日争取工业化,突来的危险便无保障,人民的文化生活与物质生活也永难提高,更不必说达到社会主义社会了。

  谈到重工业,在全国解放前,除却清末所留和后来的官僚地主与军阀们办的一些零星小厂之外,实在没有什么,而尤其缺乏的是机器制造的工厂。只有煤、铁业稍值一提,却也可怜得很。李富春同志的报告中指明:“……至于重工业的基础则更加薄弱,虽然也有某些重工业,大多只是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的机械修理厂,或者只是为帝国主义国家提供原料和半成品的矿山和工厂。……直到抗日战争爆发以前全国除东北外每年只生产钢四万吨左右,而且都是满清末年和北洋军阀统治时代所建立的钢铁厂的产品。”没有工业尤其是没有大工业的发展哪能会建立起社会主义社会的物质基础。新版的《政治经济学》中曾说:“社会主义只有在大机器生产的基础上才能建成。只有大机器生产才能既在城市也在乡村保证新社会制度胜利所必需的劳动生产率的迅速增长。列宁写道:‘社会主义唯一的物质基础就是同时也能改造农业的大机器工业。’”

  所以我们要走向社会主义社会必须先发展重工业的坚决不移的道理,从李富春同志的报告与以上所引《政治经济学》中言简意赅的几句话都可明了不须多赘。

  社会主义的经济任务的解决,如果不先获得政治上的统治地位是不可能达到,其实是也不可能解决的。满清末年及辛亥以后的某些人想在帝国主义与封建主义双层压榨的空隙中多少建立一点点工业的基础,姑无论他们是为了私人利润,巩固其本阶级的统治力量,发展财富,或是为了抵抗各个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的经济侵略与民族自尊心,爱国的表现等等,但由于事实所在,那样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腐朽专制和军阀争权的社会,工人阶级还不能领导人民大众,所以,他们不管从任何意图作出发点想要建立起工业的薄弱基础,那是十分困难且无多大效果的,更不必讲到规模宏大,设备繁多,须有巨大资金的重工业了。

  由于中国革命第一阶段的基本结束,为符合国家在过渡时期的总任务而制定发展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是中国革命第二阶段的任务,他就是我们要建设成社会主义社会。

  如果不是有中国共产党多少年来的领导和坚强奋斗,怎会推翻根植已久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统治,那时人民大众终日谋生无计,死、饿、困穷,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连中国革命第一个阶段也难达到,又怎会有第二阶段的开始的现在!

  六年以来一切蓬蓬勃勃的进步,一切增加生产的表现,一切新人新事物的不断发现,在国际地位上的空前提高,这都由于全体人民一致拥护和遵从党的领导,且具有共同的意愿——也就是以乐观精神与坚定的信心,企望走入社会主义社会。

  像我这等年纪或比我更大的代表们,这次参加大会仔细听过并讨论过这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报告,我想准会在珍重现在,欣望未来的十分兴奋的心情下,不免回忆过去,作一番时代变化的对比吧?我对于工业可谓完全外行,但因为热心研讨这个五年计划,却使我发生了以前很少有的对于工业的兴趣。至少从辛亥革命那时起吧,我以那时十几岁的少年心怀,对于如何能使我们这个历受外侮内乱的古国,一变而为现代化规模的国家,如何能够发展工业以机器增加生产,强固国防,……这一些都是少年时期的热望。虽然那时没有政治上的明确认识,更不明了中国社会的发展次序,只有这样直感的希望,不知怎样才能早日实现。

  这个希望,这个我在少年时期笼统的希望,现在是扎了深根,有了沃土,并且生长出来,不但枝枝叶叶都是茂密青葱,而且开花、结果都可在工作中计日而待。

  拉杂叙论写到这里,用几句诗结束我这篇感想文字,也可说是总括了我对于这个五年计划中要先发展重工业的寄望。

  社会主义的花朵快要开放,

  它有精钢的根干,各种有色金属的光芒;

  电汽、水力的转运机器加速的生长,

  它到处伸扬着巨大坚强的枝叶,

  枝枝叶叶都饱含着人类的宝贵滋养之荫蔽着肥沃土壤。

  奇丽、灿烂的铁花有巨大的新生力量!把以前的柔枝、残朵比示得黯淡无光。

  这象征着,也实现着新中国的空前建设的形象,

  ——还实现着为什么要有这样建设的理想。是有计划的年年丰长,在社会主义的花朵上显示出空前的美好,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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