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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编后记五则(3)


  《文学》八卷六号编后记

  对于文艺刊物,编者主张不必一律从同,像每一个作家一样,各有其姿态与风格。如果这一份刊物准与另一份形式同,编法也一样,反使读者减却兴味。

  在这风雨如晦的夜中,在这山河破碎的严重的时代,我们此举绝非闲情。“低吟长啸”自无大力,但我们有我们的使命,我们有我们的痛感,无论是“感时,恨别”;无论是“长江,落木”,无论是听到悲壮的鼓角;无论是想到火线下的健儿与流民,……诸般的人生,诸般的世间相,与诸般的想象,诗人,有你们的邑郁壮烈的心胸,有你们的幽深沉痛的情绪,你们有一支笔,任管用什么方法总可写出你们的真诚与对一切的感动。

  在这四年间,我们看见了农村生活描写的盛极一时,我们也看见了手榴弹式的“杂文”之大奋厥威,我们看见了“幽默”和晚明小品之流行,但我们也看见了东北人的怒吼与血泪,我们看见了为求理论与实践更能吻合的“反公式主义”的自我批评,但我们也看见了从另一角度加以责难的“差不多说”,以及对此“差不多说”的驳议,我们看见了“速写”和“报告”在文艺园地之植立,但同时,据广大悲壮之背景奋健笔以挥洒的长篇巨著亦方兴未已,我们又看见了戏剧方面的奇才辈出,现代生活的和历史事件的并驾而驱……

  因本期内把老舍君的中篇一次登出,自然占的页数较多,但读者能一气读下,感念连接,印象自深。这个中篇是老舍专为我们的特大号写的。以熟练生动的笔姿,写对于北平小市民生活的真切体验。用自传体描绘出那主角的“他这一辈子”。这里面不但无生凑硬拼的痕迹,而且如见真人,如闻其声,使人读去惟恐其尽,久居北平者,固能深深领略作者所写的亲切,即从未到过那个古城的亦能从人情中,生活的激荡中觉出作者写实手法的高妙。——那主角的一生与环境的罪恶,时时在读者的记忆里动荡。这中篇与作者的另一个长篇《骆驼祥子》(在《宇宙风》连续刊载尚未登完)是他在这一年中重要的收获。

  因为明年一月号是“新诗专号”,所以在本期内不再登诗了。编辑室内的诗歌存稿极多,我们想不到这两个月来投寄,“新诗专号”的稿件有这样丰富,只就创作说,已有数百份,选定,整理自然须花费极大的时间。由此足见大家对于诗歌的热心,虽然有人以为多数人写新诗是“避难就易”,但以编者的眼光看来,这里头却有不少的佳作。

  因为存稿过多,有几篇原打算在本期发表的创作(刘白羽、王西彦、田涛、陈琳诸位的小说),只好等待两期。即如本期内的《号外》,《汽车路》诸篇也是已排成数月的了。望投稿本刊的作者谅解!

  四年的期间,诚不为久,但在“多事”的民国,尤其在这“多事”的四年,一个文艺定期刊而能继续存在至四年者,实不多见;四年的步数,在一个人正刚从浑浑噩噩而知识渐开,但在一个刊物却或者不免渐因持重而入暮气;本刊幸有四年之生命,是一喜,但若忝为“老大哥”而渐失精进之锐气,是又一惧。本刊以是警惕,未敢自懈,值兹第五年的开始,更当自勉;今后编辑计划已在八卷五号(五月号)略见面目,现在九卷一号特大号的稿件大致就绪,举其重要者,则有——

  四 世界文学动态:介绍世界文学的动态,本属本刊历来所致力之一端。从九卷一号起,我们每期将刊登有系统的论文,或译或著,或纯理论或蕞集事实而为述评。九卷一号中决定刊登者,一《诗歌与苏联的诗歌问题》,二《德国法西斯主义的文艺》,三《一个文学年谱》(叙述近三十年来美国文学的发展),原文既出名家,译笔亦出名手。

  同时,我们亦敢说:谁要是无视了或故意抹煞了新文学二十年来辩证的发展之意义,而以为今日之文坛必得重新另给以理论的基础,那就是盲目而无知!而作家之群,倘亦有目迷于当前之五彩,于是而彷徨,而自失,那也是不必要的自馁!

  叶圣陶君轻易不写小说了。他的文字的干净,妥帖,纯客观写法的深静,清切,读者早已共喻,不俟赘言。《乡里善人》这个短篇尤其是叶君最近的精心之作。平淡之至,亦深刻之至,无余言,无歧义,老练稳妥,文如其人。

  原约定有几篇研究评论鲁迅先生的思想与学术、文艺的文字,以时间匆促,多未能及时寄下。但本期的特辑内有茅盾与欧阳凡海二位的论文,又有轻易不动笔的丐尊先生的《鲁迅翁杂忆》。(他以鲁迅先生老友的资格,记述当年这位伟大文人的逸事,使我们能更了解其性格与思想。)想读者也还满意罢?

  六 散文与随笔:此栏有著作,亦有翻译。九卷一号有夏丏尊,叶圣陶,郑振铎,王统照,茅盾,李健吾,许天虹诸人之作,内容或抒写感想,或描记印象,或述研究旧籍之所得。

  八 书报述评:本刊前已屡登书评,每期多则二篇,少亦必有一篇。现自九卷一号起,拟给以较前更多的篇幅。自今春以来,文艺新刊,月有所见。就我们所知的而言。文艺定期刊之盛,实为前所未有,在上海出版者五六种,而在北方出版者亦四五种。本刊此后拟每月集取南北各主要的文艺定期刊,作一总的述评,九卷一号有《最近的文艺定期刊》一文,即此计划之开始。(我们不但对于已有的定期刊要作每月之总的述评,亦甚愿介绍全国各地之新出的文艺定期刊,把全国文学者之活动告知广大的读者群,盼望各地的同行寄给材料。)至于单行的文艺创作,从九卷一号起,每期亦拟多多注意,此项书评,每期刊登至少三篇。九卷一号揭载者,为欧阳凡海的《论〈日出〉》,茅盾的《〈窑场〉及其他》,及凡海的《读〈栗子〉》。

  像王任叔君辑述的这篇《德国法西斯主义的文艺学》很值得重视。我们知道纳粹治下也有他们的所谓“文艺政策”。他们利用“民族爱”,“民族使命”的狭义立场,混淆民族的真精神,曲解历史的事实。在铁轮迅转的当代想以虚伪的面目,提倡复古;提倡民族的夸大狂;提倡什么“钢铁的浪漫主义”,想借傀儡手中的武器(文艺),与他们的铁血相合,造成疯狂的战争,以扩大一二专政者的野心。于是,他们造成一些法西斯主义的文艺理论家与什么“国民文学”的作者,以期统于一尊,压伏异流。我们虽也约略明白纳粹治下的政治文化的现状,然如这篇对法西斯文艺的基点上予以精锐的观察及沉重的打击的文字,殊不多见。不仅就事实上评论,原作者以其丰赡的历史与文艺学的知识,从哲学与心理上加以解剖,判断,使我们透视了法西斯主义的文艺学的真面目,读者应分费点精神阅读它。

  傅东华君将译诗的工作放下,新写成这篇论文,实比译诗更为重要。近来批评的言论多专注于思想,背景等等,而少从文字的技巧上讨论。固然在这时代中粗线条的有气力的画幅给予我们不少新鲜的印象与热烈的感动,不过我们却不要以此自满,不能不希望作者更加锻炼,更求切磋,不止要“清新”,更需要文笔的“老成”。东华君借杜老评庾信文章的一首诗。援引,比证,给庾信的诗赋一种新的评论;也给现在的作者以更完善的取法。这并不专为讨论“遗产”而作的一篇评文,而是针对“我们的文坛”的一个重要的提示。

  五 短评:本刊向来有《论坛》一栏,七卷八卷因故暂缺,读者颇以为念;现自九卷一号起,我们再立《短评》一栏,特约多人,长期撰作。凡所论列,不以文艺为限,一般文化,思想上的问题,乃至社会现象,皆要包罗,观点不求一致,而态度则有一共同:不阿私,但决不回避讨论,不唱高调,但对“市侩主义”决不容情,不忌偏颇,痛恨骑墙圆滑。此项短评,每期至少登四五篇。九卷一号有茅盾,胡愈之,等人所作,约六篇之多。

  二 短篇小说:本刊过去每期总登有短篇小说四五篇,并且努力使一期内的四五个短篇小说题材和风格上都不雷同。今后仍依此方针。九卷一号的短篇小说已有叶圣陶,王统照,艾芜,荒煤,王西彦,沙汀,刘白羽等之作,共十篇。

  九卷一号是特大号,约计二十八九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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