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信|苏兆征

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信

　　（一九二八年六月五日）

　　亲爱的同志们：

　　中共中央把我们派到莫斯科来已经几个月了。在这较短的时期里，我们提出一些关于中共今后工作和中国革命的问题。共产国际就这些问题作出了具体的决定，应在不久的将来贯彻执行。所有现实问题，不管其性质如何——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我们都先向东方部[1]提出，只是在取得后者同意后，我们才贯彻执行。时间过得惊人的快。中国革命事态发展势不可挡。形势变化莫测，变化得很快，但是我们作出的决定依然是决定，问题依然是问题。我们不能及时做这样或那样的工作，而许多问题正是要求及时进行解决，否则就会复杂化，还会对其他问题产生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平静地坐在这里等待。我们再次向你们说明这些需要尽快给予解决而至今还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目的是使你们认真对待这些问题。

　　1．“江浙同乡会”或“储金互助会”问题

　　这个反党组织还是在今年1月份发现的。当时东方部建议我们指派几个忠实的同志就近了解这个组织的活动和工作情况，以便尔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过了一段时间，根据米夫同志的建议，中国劳动者大学支部局成立了调查此案的专门委员会。

　　委员会成员之一[2]恰恰是成立该委员会所要调查的组织的拥护者。因此，这个组织的活动暂时停止了，并且变得更加秘密了。这时米夫同志在中国劳动者大学党员大会上作了报告，试图通过教育工作使“同乡会”成员自觉地同该组织断绝关系，但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后来决定对“同乡会”采取组织措施并立即实行。过了两天，米夫同志公开宣布了这个决定。5月初，又决定过几天后再实行这些措施，以期再收集一些材料，先在军校解决问题，然后在中国劳动者大学，再在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解决问题。这一拖竟一直拖到今天。问题因此变得复杂化了。

　　最近，“同乡会”成员加强了宣传鼓动工作，特别是在军政大学学员当中和中国劳动者大学一年级里。他们说：“党组织之所以至今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是因为实际上不存在这样的秘密组织。”他们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反党活动，而群众被搞糊涂了，出现了互相猜疑现象。这种情况妨碍了党的日常工作。我们认为，“同乡会”问题已经不是比如说同反对派的理论斗争问题，我们现在没有必要放慢处理速度。处理的越快越坚决越好。要立即消灭这个组织。要公布说明它的活动情况的材料。对其成员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也就是根据这个组织里这样或那样一些人的活动性质来采取组织措施或教育措施。但是对这个组织的首领必须采取组织措施，不仅要按党的系统采取措施，而且要根据政治保安总局掌握的材料按党外政治系统采取措施。

　　2．关于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中国学生

　　还在1月份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就建议把两所大学的中国学生合在一起，而且我们提出把军政班从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分出来，加强布尔什维克教育工作，罢免（安德烈耶夫[3]等）一些工作人员，把他们送回中国去，对在这次冲突中表现出错误行为的人提出严重警告。共产国际认为，这样的建议是正确的，也是可行的。尽管冲突暂时解决了，但是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的负责人还在继续执行官僚主义方针，不向党的领导机关报告实际情况，欺骗学生群众。实际上，教学部的工作仍在按照拟订的计划进行，丝毫没有改进，党的工作也没有改进，没有吸收基层积极分子参加党的工作，没有对党员群众加强教育。另一方面，在那里学习的同志表现出了相当消极的情绪、小市民习气、猜疑、互相敌视、对党组织不信任、不满情绪等，甚至可以看出民族主义性质的情绪。是的，这些情绪是有害的，在党内是不允许存在的。但要消除这些情绪，只有通过做强有力的党的日常教育工作，而决不是实行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领导人的官僚主义方针。

　　关于把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和中国劳动者大学的中国学生合在一起的问题，确实原则上已由联共（布）中央组织局解决。但是在实际执行这个决定之前，我们想提出以下几点建议，须由你们审定：

　　（1）通过联共（布）中央、共产国际东方部和中共代表团指派几名同志在短时期内对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包括军政班）中国学生进行强有力的党的教育工作：纠正学生中存在的错误情绪，提高政治觉悟和他们对党的工作的积极性。这项工作应通过全体大会、积极分子会议、小组和个别谈话等方式进行。

　　（2）这项工作应在制定工作计划的专门委员会领导下进行。在暑假前实行合并之后，我们想提出两点建议：

　　①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和中国劳动者大学的学生成分复杂，合并后必须进行认真的审查，以便把部分结业并有才干的同志派回中国工作，部分没有才干又不愿意学习的同志也要派回中国。

　　②合并后必须制定确实符合中共要求的学习计划，为中共培养坚定的工作干部，这是对中国革命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

　　3．关于军政班还在今年1月份，我们就提出了把军政班从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分出来的建议，以便使它直接受革命军事委员会领导，从根本上改变教学工作和党的教育工作体系。在6个月期间，这项工作没有得到积极的改进。特别令人气愤的是，军政班的领导人官僚主义地进行工作，欺骗学生。要知道，约300名青年革命者整整呆了一年，浪费了大量资金和时间。而结果呢？

　　最近一个月，学业停止了，党小组活动停止了，教材和参考书被收回，一句话，整个教育工作都停止了。同志们都无所事事，打架，玩耍，而领导人对此未给予任何注意。我们从党的利益角度请求共产国际和联共（布）中央对去年军政班所作的工作进行认真的检查。

　　关于解决军政班问题的措施，我们已经在给东方部和军事委员会[4]的信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认为，军政班的政治准备不够，在最近的短时期内，必须：

　　（1）加强党的教育工作，提高政治水平；（2）对组成人员进行审查，以便把这些同志分成相应的组，或继续学习军事，学习一般科目，或派回中国。经军事委员会允许，我们于本月25日制定了各种表格，已通过政治委员发给同志们填写。

　　我们认为，应从军政班学生中为军校招收新生，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已具有基本的军事知识，参加过中国的实际工作和战争。

　　至于总的军事学习计划，我们在过去的信中已具体谈过。仅请讨论一下。

　　4．关子海参崴中国同志当中的斗争

　　海参崴是远东的中心。它与远东国家的革命解放运动有着直接的联系。它特别会对中国的革命事件产生影响。

　　早在去年11月份，我们就请求东方部和联共（布）中央给予海参崴的工作以极大的注意[5]。现在在海参崴中国同志当中进行的斗争，表面上带有反区委[6]性质，而实际上是牺牲党的利益，试图扩大个人权力。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斗争的起因是“同乡会”[7]成员试图将非“同乡会”成员排挤出海参崴，要把海参崴作为自己组织的基地。不幸的是，联共区委[8]的俄国同志被“同乡会”成员欺骗了，接受了他们的影响。我们认为，斗争双方几乎同样都是不对的。我们认为，必须首先免去双方上层人员的工作。对（现在在海参崴政治保安总局工作的）王春美（音）和刘亦三（音），要采取党的和非党的政治惩罚措施。要派可靠的中国同志去取代他们（在上封信中我们推举了5人）。再者，必须详细了解这场斗争的实质，并对各个有严重过失者采取相应的组织措施。最后，我们认为，必须得到详细的海参崴工作报告，以便向那里下达改进工作的指示。鉴于问题的重要性，我们请求共产国际和联共（布）中央对海参崴（以及与海参崴相毗邻的地区，其中也包括满洲）的情况给予特别的关注，因为海参崴可能对中国革命产生很大的影响。

　　5．关于为中共培训工作人员的统一计划

　　中国运动的发展唤起千百万劳动群众投入了革命斗争。运动的进一步发展遇到了工作人员[9]不足的问题。这种状况由于在白色恐怖条件下成千上万的优秀同志被杀害而变得更加严重了。因此，不仅从中国革命的角度来说，而且从整个世界革命运动发展的角度来说，培训新的工作人员骨干都具有特别现实的意义。

　　我们认为，在苏联领土上对中国同志进行的培训工作是不能满足需要的，是不够系统和不够有计划的。我们认为，必须主要靠产业工人和贫苦农民来为一般学校和军事学校补充新学员。这一点对军校来说尤为重要。我们认为，必须使教科书和学习期限等都符合中国革命的要求。具体的计划，当然，先要详细进行讨论，而后再确定。我们现在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许多日常事务恰恰是与这个总的前提联系在一起的。例如，两所大学合并后的教学计划问题、一般军训计划问题、高级军训计划问题、海参崴工人党校问题，等等。这些大学和学校的学习计划没有纳入统一的体系（还有这种情况：中国同志在学校里学习，而东方部根本不知道）。今后互相必须建立联系，把所有学习计划纳入统一的体系。

　　6．关于给在苏联和其他国家的中国同志做鉴定的必要性

　　至今，中共中央对在国外的同志、对他们的鉴定了解得很少。另一方面，在国外的同志很难了解到中国革命事件的实际情况。中共中央不知道在国外学习的同志政治水平如何，学习成绩怎样，有什么特殊才能，对党的工作态度如何，有没有坚韧不拔的精神，等等。自然，在这种情况下，党不能在他们回国后给这个或那个同志分配相应的工作。此外，在苏联学习的中国同志当中，还有由冯玉祥或蒋介石派来的人。甚至还有隶属于张作霖的人，也有右翼国民党人。在我们的学校里，有部分学生始终是摇摆不定的。我们认为，在我们党的教育机关，决不允许有那些回到中国后会转到反革命方面去的动摇分子。因此我们建议对在国外的中国同志，特别是在莫斯科学习的中国同志进行认真的审查。

　　必须有每个学生的鉴定。这种鉴定应根据党支部和相应学校教学部的材料，以及通过坚定的同志进行的个别谈话来作出。这种鉴定必须每（学）年作一次，以便每个学年结束时都有每个同志的清楚情况。鉴定要写两份，一份给东方部，一份给中共中央。这种审查工作先在学生中进行，然后在职员中、在生产部门工人中进行。先从莫斯科做起，然后在列宁格勒、海参崴和苏联其他地方，以及有中国同志的其他国家展开。当然，做这种工作有难度，不能在短时期内完成，我们先可以在有中国同志学习的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做这件事。

　　为此我们设计了两种鉴定格式，由你们审定。

　　7．关于对侨居苏联和其他国家的中国工人的工作

　　在苏联和其他国家有许多中国工人。他们的文化水平和阶级政治觉悟比俄国工人低得多。但他们能够对中国革命起一定的作用。特别是居住在中苏边境上的那些工人，他们经常被军阀利用来摧毁无产阶级政权，粉碎无产阶级力量，镇压中国革命运动。在这大量的中国工人当中，有很小一部分先进分子，即党员。但这部分人也很落后，其中许多人还是在内战时期入的党。他们是如此没有素养，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党，什么是苏维埃政权，什么是工会。他们当中甚至有人出卖党票，用左轮手枪威胁他人。他们把党看作衙门，把工会看作只收会费的钱库。因此对这些人的教育工作问题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首先需要了解这些中国工人的情况。可以通过有这些工人的地方的党组织和工会组织进行。必须根据具体情况制定工作计划。必须通过开办（学习中文和俄文的）扫盲学校，建立小组、俱乐部、合作社等组织对他们做工作。必须在思想比较成熟的人当中建立专门的即比较认真的小组，以便能够推举一些工人到高等院校进一步培养。必须通过教育工作消除这些人当中的民族主义情绪。这项工作先要在苏联做起，然后在有中国工人的其他国家进行。请共产国际将此事转告联共和相应工会机构。此外，通过吸收中国同志参加，还可以使这项工作更容易进行。至于小商贩（中国人），则要把他们组织在党的影响之下，使他们能够有助于中国民族解放运动。

　　关于对莫斯科工人（中国人）和手工业者（中国人）工作的具体建议，我们将在日内作出书面报告。

　　8．关于国际联系

　　在中国革命非常困难的时期，国际联系特别重要。尽管白色恐怖笼罩全国，中国的革命运动还是在逐渐高涨。帝国主义报刊散布谣言，欺骗国际无产阶级。它们试图把中国无产阶级和农民同外界隔离开来，切断他们同国际无产阶级的联系。在中共的活动和其他兄弟共产党的活动没有联系的情况下，中国的工作是非常难以进行的。因此我们必须建立国际联络局。要在海参崴、哈尔滨、大连、青岛等地建立（如以小店铺等作幌子的）秘密机构，以便保持中共同国际组织的经常联系。这种联系在反动势力非常嚣张的情况下，在革命运动逐渐高涨的情况下，是会给共产党带来很多好处的。我们已就此事向东方部提出了建议，并同布哈林同志进行了交谈。布哈林也认为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们请求你们批准，并采取措施立即实行。

　　9．关于国际反中国白色恐怖运动

　　从去年4月至6月到现在，白色恐怖已消灭中国工人、农民和党员达25万人之多。这个数字已超过近两年来其他资本主义国家革命无产阶级所蒙受的牺牲数字。这种白色恐怖现在还在继续，看来，要继续到中国工农取得彻底胜利为止。帝国主义报刊对此沉默不语，不让国际工人阶级看到实际情况。国际反中国白色恐怖运动，一方面应该向全世界无产阶级揭示中国白色恐怖和革命运动的真实情况，唤起他们反对白色恐怖的激情，给予中国革命以物质上和道义上的援助；另一方面应该使中国无产阶级同世界无产阶级，中国革命同世界革命运动紧密地联系起来。这样，这场运动才会给中国刽子手和帮助中国实行白色恐怖的国际资产阶级以有力的打击。这项工作可以通过反帝联盟、《国际通讯》[10]和国际革命战士救济会等组织进行。

　　10．关于中共代表团的工作

　　我们在莫斯科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我们觉得很难推进工作。所有问题，不管其性质如何（大问题还是小问题），我们都得先提交东方部，只有取得它的允许后，我们才贯彻执行。但是另一方面，所有问题，不管大问题还是小问题，紧急问题还是不紧急问题，东方部解决得都很缓慢，甚至推迟几周，几个月。

　　由于我们不懂语言，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也没有成立常设的中国问题委员会（要知道，存在英国问题、法国问题、德国问题等各种委员会），还因为我们没有常设的固定翻译，所以我们参加每次会议都完全没有准备，事先没有得到中文材料。关于召开会议，每次我们都只是在会前才知道，有时根本就不通知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全面地定期地将所有中国问题提交讨论，然而，全面研究中国的实际情况，是为中共作出明确而及时的指导的主要条件之一。另一方面，我们没有可能充分了解西方国家革命运动的状况，特别是苏联的建设工作经验。

　　是的，这些不足之处主要是技术性的，但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影响，使我们不能迅速地推进工作。与此同时，我们在红色工会国际里也是这种情况。我们在那里遇到了同样不能推进工作的困难。是的，这些问题主要是技术性的，但我们还是请求共产国际寻找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经费问题我们几乎是在半年前就提出了。我们还没有解决办法。红色工会国际已经有三四个月不给中国职工运动寄最低限度的经费了。中共只好在非常困难的条件下工作。它遇到了极大的财政困难，这个情况我们在以前的信中做了充分的说明。请共产国际给以认真注意，批准新的预算并及时给党拨出补助金。

　　上述所有问题，我们已经谈过几次。为了事业，我们请求执行委员会研究这些问题，最好在最近一周内作出具体决定。

　　致共产主义的敬礼！

　　向忠发

　　苏兆征

　　全宗495，目录154，卷宗340，第1—12页。

　　打字稿，副本。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27—1931）》第七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

　　[1]原文如此。此处和以下都应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

　　[2]何人不详。

　　[3]吴胡景。

　　[4]指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

　　[5]文件没有找到。

　　[6]原文如此。

　　[7]指“江浙同乡会”。

　　[8]原文如此。应为：市委（或州委）。

　　[9]原文如此。

　　[10]指共产国际用德文、英文、法文和其他文字出版的新闻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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