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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感录四


  两三个月以来,北京的戏剧忽然大流行昆曲;听说这位昆曲大家叫做韩世昌。自从他来了,于是有一班人都说,"好了,中国的戏剧进步了,文艺复兴的时期到了。"我说,这真是梦话。中国的旧戏,请问在文学上的价值,能值几个铜子?试拿文章来比戏:二簧西皮好比"八股";昆曲不过是《东莱博议》罢了,就是进一层说,也不过是"八家"罢了,也不过是《文选》罢了。八股固然该废;难道《东莱博议》、"八家"和《文选》便有代兴的资格吗?吾友某君常说道,"要中国有真戏,非把中国现在的戏馆全数封闭不可。"我说这话真是不错。——有人不懂,问我"这话怎讲?"我说,一点也不难懂。譬如要建设共和政府,自然该推翻君主政府;要建设平民的通俗文学,自然该推翻贵族的艰深文学。那么,如其要中国有真戏,这真戏自然是西洋派的戏,决不是那"脸谱"派的戏,要不把那扮不像人的人,说不像话的话全数扫除,尽情推翻,真戏怎样能推行呢?如其因为"脸谱"派的戏,其名叫做"戏",西洋派的戏,其名也叫做"戏",所以讲求西洋派的戏的人,不可推翻"脸谱"派的戏。那我要请问:假如有人说,"君主政府叫做'政府',共和政府也叫做'政府',既然其名都叫'政府',则组织共和政府的人,便不该推翻君主政府。"这句话通不通?

  (《随感录》(十六)、(十七)、(十八)发表于1918年7月15日《新青年》第5卷第1号,署名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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