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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老实人偏拈花惹草 贤父女知釜底抽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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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来杭州走亲,发生了一件事,虽然很细微,也得记下来。木兰由于妹妹和立夫这次来,她知道了立夫爱吃鸡,一天早晨,大概十一点半,木兰从厨房出来,走到上面的院子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只鸡,刚刚做好,预备中午吃的。立夫正一个人坐着看书,木兰忘记了带筷子。立夫看见了鸡,抬头看了看,微微一笑,就要用手指头去拿。木兰说:“噢,我忘了!”木兰用自己的手在立夫嘴前拿起了那个鸡肫,问他:“这么吃没关系吧?”就放进立夫嘴里。谁也没有看见。吃午饭时,荪亚找鸡肫吃,因为他也爱吃鸡肫。他就问:“那个鸡肫呢?”木兰回答说:“在立夫的胃里呢。”她很坦白地微笑看着荪亚的眼光。荪亚没没什么,但是也没笑。 莫愁和立夫回苏州不久,荪亚每到上海,一去就一个礼拜,回来之后,他倒是很安静。木兰觉得一定有了变化。是不是立夫表示喜爱木兰的朴素的生活方式,荪亚起了嫉妒之意,木兰也不知道是不是丈夫过了中年,对妻子就冷淡了这个老问题出现了呢?元朝书画家赵孟钜灿龅焦飧鑫侍狻*木兰说:“你不高兴住在杭州吗?” 荪亚说:“不是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木兰微笑说:“不要瞒我。我不是赵孟畹奶膊荒*写一首词来改变你的心。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日子过得不满足。你若想纳个妾,我不反对,但是不要叫外头人笑你糊涂。” 荪亚心里向来没想纳妾,何况现在已经不流行纳妾,若是纳妾,会被人看做是老式的男人。现在他这个家,他已经满意,只是他喜欢现代上海的舒适生活而已。 来到杭州之后,他又开始称木兰为“妙想家”了。现在他流露着爱意说:“妙想家,你想错了。我嫌杭州生活太无聊。这是真的。我只要到上海新鲜新鲜也就够了。我只是到舞厅坐一坐。你知道我不会跳舞。那有什么害处呢?” 木兰回答说:“没有什么害处。我只是要你快乐。男人生而与女人不同。我心里纳闷你是不是在中年荒唐起来了?” 荪亚说:“那么,我就不到上海去了——不然你陪着我去。” “你生意上有事,你还是要去。我在家过这个日子,心里很满足了。” 这次交谈之后,荪亚一个月没到上海去,但是木兰却催着他去。他的心里似乎有事,似乎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他太太是第一个看出来的;她虽然忧愁,但是没说什么。他常常在商店里,回家回得晚,也不像以前带着阿通去钓鱼。在礼拜天或礼拜六下午,商店里无事可做,他常常一个人出去,说是出去看朋友。木兰确信这必与女人有关,自己在心里思来想去,看看如何应付这个问题。问题是在于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比如是个贫家之女,已经有了孩子,毫无问题,她一定把他们接到家里来。她在丈夫家中已然见过这等事,她知道怎么办才对。并且她也自信自己的妻子身分不会受什么损害。也许情形不那么严重,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事情。 一天,丙儿说他在一家饭馆儿里看见老爷和一个时髦女人在一起。木兰立刻紧张起来。 木兰喊说:“你乱说什么?你真看见那个女人了吗?那个女人什么样子?” 丙儿说:“很年轻,很漂亮,很时髦儿,烫发,高跟儿鞋,像上海来的。” 锦儿从隔壁屋里听见儿子说话,进来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大声喊说:“我要撕你的嘴,你乱说话!” 木兰说:“不要这样。让他说。你看准了那是老爷吗?”现在丙儿迟疑支吾起来。“我不知道。我觉得是看清楚了。 我看见他们走进一家饭馆儿。我只看见老爷的后背。” “他看见你了没有?” “没有。他们在街上靠近饭馆儿的地方走,后来进去了。” “你离他们多远?” “就是几步。” 木兰觉得自己既不冲动,也不发怒,为什么这个样子,自己也有点儿奇怪。恰好相反,她倒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一件秘密有了线索。她至少知道那是一个时髦少女。 锦儿说:“你若叫孩子们或是别人知道一个字儿,我可拧断你的脖子。”丙儿听了真怕起来。 木兰对丙儿说:“好了。不要告诉孩子,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告诉我,并不算错。”她在丙儿肩膀儿上拍了拍,想压压他的惊慌。又说:“你若再在饭馆儿遇见他们,也要告诉我。”木兰找到那家饭馆儿的名字,是一家不出名的小饭馆儿。她自己去吃饭,想再打听点详情。茶房可以告诉她的,只是那个女人大概是个画家,因为他俩谈论的是她的画。木兰推想那个女人可能是艺专的老师,也许是个学生,因为杭州艺术专科学校里有很多时髦儿的年轻女人,都是烫发的。杭州艺专在西湖中间的一个小岛上,有堤与岸上相接连。在星期天,她提议全家出去游玩。有时荪亚去,有时候儿不去。有一天,她坚持到艺专去看看。他们到了那儿,荪亚有点儿紧张不安,想尽早离开,说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木兰从来没有说她所知道,或是她所猜想的。她暗中请教老父。她父亲说:“你若找到那个女人,你怎么办?” 木兰说:“那看情形而定了。” “你没有那么笨,想到离婚吧?” 木兰说:“离婚?我就是怕离婚。那对不起孩子。”然后又说:“我想没有那么严重。” 她父亲说:“那么,我的忠告是你到苏州妹妹家去住半个月,然后我帮助你。无论如何,要用机智手法儿,不要结仇恨成敌对。有我们两个人,这件事是可以办得了的。” 所以木兰把孩子放在家,到苏州去探亲。她说去换换环境,新鲜新鲜。丈夫表面上不让她去,不过并不太认真。莫愁和立夫意想不到木兰会去看他们,非常高兴,可是不久发现她心里有愁,她把心事告诉了他们。 莫愁问:“你怎么办呢?”立夫在一旁听着,很生气。 木兰说:“我不知道。爸爸让我离开家些日子。” “你敢说是个烫发的时髦儿少女吗?” “我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莫愁说:“我告诉你,你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立夫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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