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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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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快点逃走呀!要铲除我们了,来,来,来,阿生,阿品,帮我抬着这个竹床进去吧……” “哈,哈,哈!……” 一阵笑声,三个老头子一齐抬着竹床走了。一路还转过头来,故意望望华生他们几个人。 四周的人都给他们引得大笑了。 “这么老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有人批评说。 “真有趣,今晚上听唱的人,却看到老头子做戏了。” “猴子戏!”华生喃喃地说。 “算了,华生,”明生拉拉他的手臂,“生气做什么,说过算了。” “哼!……” 华生气愤地望了他一眼,独自踱着。 时候已经很迟,月亮快走到天空的中央。天气很凉爽了。歌声息了下来,卖唱的瞎子在收拾乐器预备走了。 “今晚上唱的什么,简直没有人留心,一定给跳过许多了。”有人这样说着。 “我姓高的瞎子从来不骗人的!明天晚上再来唱一曲更好的吧……” “天天来,只想骗我们的钱……” “罪过,罪过……喉咙也哑了,赚到一碗饭吃……” 大家渐渐散了,只留着一些睡熟了的强壮的男子,像留守兵似的横直地躺在店铺的门口。 沉寂渐渐统治了傅家桥的街道。 华生决定回家了。他走完了短短的街道,一面沉思着,折向北边的小路。 前面矗立着一簇树林。那是些高大的松柏和繁密的槐树,中间夹杂着盘曲的野藤和长的野草。在浓厚的夜气中,望不出来它后面伸展到哪里。远远望去,仿佛它中间并没有道路或空隙,却像一排结实高大的城墙。 但华生却一直往里面走进去了。 这里很黑暗,凉爽而且潮湿,有着强烈的松柏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远近和奏着纺织娘和蟋蟀的鸣声,显得非常的热闹。华生懒洋洋地踏着柔软的青草走着。他的心境,渐渐由愤怒转入了烦恼。 他厌恶那些顽固的老头已经许久了。无论什么事情,他们总是顽固得说不明白。他们简直和哈吧狗一样,用舌头舐着人家的脚,摇着尾巴,打着圈儿,用两只后脚跪着,合着两只前脚拜着。比方刚才,又是什么态度呢?一点理由不讲,只是轻视别人的意见,嘻嘻哈哈开着玩笑走了。把亡国灭种的大事,一点不看在眼里。 “先得铲除这些人!”华生反复地想着。 但从哪里入手呢?华生不由得烦恼了。整个的傅家桥就在他们手里的,他们说一句话,做一件事情,自有那太多的男男女女相信着,服从着。他们简直在傅家桥生了根一样的拔不掉。华生要想推倒他们是徒然的,那等于苍蝇撼石柱。 华生忧郁地想着,脚步愈加迟缓了。眼前的黑暗仿佛一直蒙上了他的心头。 “吱叽,吱叽……其……吱叽,吱叽,其……” 一只纺织娘忽然在他的近边叫了起来。 华生诧异地站住了脚,倾听着。 “吱叽,吱叽,……其……,吱叽,吱叽,其……” 那声音特别的雄壮而又清脆,忽高忽低,像在远处又像在近处,像在前面又像在后面,像是飞着又像是走着。它仿佛是只领导的纺织虫,开始了一两声,远近的虫声便跟着和了起来;它一休息,和声也立刻停歇了。 “该是一只大的……”华生想,暗暗惋惜着没带着灯笼。 “吱叽,吱叽,其……吱叽,吱叽,其……” 华生的注意力被这歌声所吸引了。他侧着耳朵搜索着它的所在。 “吱——” 远近的虫声忽然吃惊地停歇了。 沙沙地一阵树叶的声音。接着窸窸窣窣的像有脚步声向他走了过来。 “谁呀?……”华生惊讶地问。 没有回答。树叶和脚步声静默了。 “风……”他想,留心地听着。 但他感觉不到风的吹拂,也听不见近处和远处有什么风声。 “吱叽,吱叽……” 虫声又起来了。 “是自己的脚步声……”华生想,又慢慢向前走着。 “吱——” 一忽儿虫声又突然停歇了。只听见振翅跳跃声。 树叶又沙沙地响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比前近了。 “谁呀?……”他站住脚,更加大声的喊着。 但依然没有回答。顷刻间,一切声音又寂然了。 “鬼吗?……”他想。 他是一个胆大的人,开始大踏步走了。 “管他娘的!……”他喃喃地说。 但树叶又沙沙地作响了。 华生再停住脚步时,就有一根长的树枝从右边落下来打着了他的背。 “啊呀!” 华生吃惊地往前跳了开去,躲避着。 “嘻嘻嘻……” 一阵女孩子的笑声。 华生愕然地站住脚,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件白的衣服在树丛间刷的穿过去,隐没了。 “你是谁呀?”华生大声地问。 远远地又是一阵吃吃的笑声。 “哪一个毛丫头呀?” 华生说着,往那边追了去。 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树林间漆黑的,没有一点光。只闻到一阵醉人的脂粉的气息。 “不是女孩子是谁?”华生想着,停住了脚步。 擦的,一根树枝又从左边落下来打着了他的肩膀。 “哈哈!毛丫头!……”华生说着突然转过身去。 一件白色的衣服在树丛间晃了一晃,又立刻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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