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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5月25日致时玳〔1〕


  时玳先生:

  十五的信,二十五收到了,足足转了十天。作家协会已改名文艺家协会,发起人有种种。我看他们倒并不见得有很大的私人的企图,不过或则想由此出点名,或者想由此洗一个澡,或则竟不过敷衍面子,因为倘有人用大招牌来请做发起人,而竟拒绝,是会得到很大的罪名的,即如我即其一例。住在上海的人大抵聪明,就签上一个姓名,横竖他签了也什么不做,像不签一样。

  我看你也还是加入的好,一个未经世故的青年,真可以被逼得发疯的。加入以后,倒未必有什么大麻烦,无非帮帮所谓指导者攻击某人,抬高某人,或者做点较费力的工作,以及听些谣言。国防文学的作品是不会有的,只不过攻打何人何派反对国防文学,罪大恶极。这样纠缠下去,一直弄到自己无聊,读者无聊,于是在无声无臭中完结。假使中途来了压迫,那么,指导的英雄一定首先销声匿迹,或者声明脱离,和小会员更不相干了。

  冷箭是上海“作家”的特产,我有一大把拔在这里,现在在生病,俟愈后,要把它发表出来,给大家看看。即如最近,“作家协会”发起人之一在他所编的刊物上说我是“理想的奴才”,而别一发起人却在劝我入会:他们以为我不知道那一枝冷箭是谁射的。你可以和大家接触接触,就会明白的更多。

  这爱放冷箭的病根,是在他们误以为做成一个作家,专靠计策,不靠作品的。所以一有一件大事,就想借此连络谁,打倒谁,把自己抬上去。殊不知这并无大效,因此在上海,竟很少能够支持三四年的作家。例如《作家》月刊,原是一个商办的东西,并非文学团体的机关志,它的盛衰,是和“国防文学”并无关系的,而他们竟看得如此之重,即可见其毫无眼光,也没有自信力。

  《作家》既非机关志,即无所谓“分裂”,但我却有一点不满,因为他们只从营业上着想,竟不听我的抗议,一定要把我的作品放在第一篇。

  我对于初接近我的青年,是不想到他“好”“不好”的。如果已经“当做不好的人看待”,不是无须接近了吗?曹先生到我写信的这时候为止,好好的(但我真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喜欢造这种谣言)。活着,您放心罢。

  专此布复,即请日安。

  鲁迅 五月二十五日

  〔1〕时玳当时的青年作者,详情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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