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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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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在一个机关上服务。只是个小公务员,挣钱养家罢了,说不上别的。” 先洪发看不出他那神情,油然追着问:“到底是哪个机关?” “说出来你可别多心,就是在税局里做事!” “啊也!真正失敬!朱先生!……”他又赶紧站起,必恭且敬地鞠了一躬:“万想不到你才是我们的管头!……咳!朱先生大人大量!……不知者不为罪,……有啥不好听的话,包涵包涵!……” 顿时,几个人的面孔似乎都有点故意在微笑。本来甚为和谐的空气,好像起了棱了。也没有人想起挨次去请教坐在水边,挤得甚紧的那一对人的姓名家世。而那一对,仍然不瞅不睬,各自叽叽喳喳,俨然是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白知时也故意作了个不相干的脸色,向他两个学生说道:“何小姐刚才所说的话,理由是有,但是不充分,我们能不能给她补充一点?……尽管发表,借此测验一下你们的脑经,……何小姐,我先声明,我们并无恶意。真理是越研讨越明白,……老太爷,你也同意?” 老太爷老太太自无话说,牛维新板起一副粗糙而又宽大的面孔,也丝毫看不出他有说话的动机。 白知时瞅着黄敬旃道:“你说说看。不要紧的,快要二十岁的人,别太腼腆了,显得没出息。” 黄敬旃先红了一回脸,连那何小姐的眼光都在督促着他,好像太不好意思了,反而拿出了拼命的勇气,猛的站了起来,很庄重地说道:“倒要请先生勾一个范围。” “又不是学期考试。” “却不明白先生要我补充的是哪几点?” “并没有几点,只是说日机炸弹投下,是不是起了烟的就在城内?而断定其在城外者,以其炸弹投落在无人家处,因无烟子可睹故!” 何小姐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你批评一下对不对?” “不对!”黄敬旃自己都不相信何以这样直率地就说了出口。 白知时道:“理由呢?” “日本飞机成群结队地来,我们只有高射炮抵挡,但高射炮有限,日本飞机为啥要把炸弹投在荒郊?……” “这可算是第一,即是说必要把炸弹投在目标上。但目标不一定就是房子,是不是?” “是的,比如飞机场。” “照几年来日机轰炸机场的例子,跑道倒不一定是第一目标。其第一目标为何?” “是飞机。” 白知时笑道:“你要想到我们的飞机,不是早跑了警报了吗!停在机场上挨炸的,不见得瞒不过日本人的眼睛。那吗,他顶要摧毁我们的是啥?” 又把黄敬旃问住了,恰像在讲堂上口试时那种窘态。 何小姐突地跳了起来叫道:“我全懂了!他们要炸的是汽油,汽油是有烟的,你不过要说有烟子起来的地方,也可以是在城外!” 这连她的婆婆也拍手笑道:“对呀!对呀!学生到底不及老师!” 轮着何小姐红起脸来了。 白知时微微笑道:“不然,还是她脑经活泼些,你只看我的这位高徒,……不过,还有哩,就不起烟子,也不能断定就不是城内被炸,你再补充一下看。” 那姓卢的木工正待乘机表白一下:纵在税官跟前,他也不在乎,骂了政府做强盗,总不能算是抗税。于是就抢着说道:“格老子,这个,我又懂了!‘七·二七’那天,他妈的一百零八架敌机,炸弹像大白雨样,炸垮他妈的好多房子,格老子亲眼所见,并没有一处起火。” 白知时转身去,把他肩头一拍道:“朋友,你这证明真有力,可打八十分。但是,你再说明那天为啥不起火的原因,就可得其余二十分了。” “我啷格晓得!” 税官朱乐生也乐得把气氛转变一下,免得连自己都拘束起来,插嘴道:“我替他挣这二十分罢,白先生。” “一定给你,请你说。” “我说,那天日机投的全是爆炸弹,没有烧夷弹的原故。” “正是哟!……这样一来,何小姐的一句话,才算正反两面的理由都有了。” 老太爷已经把一只装叶子烟的皮盒子摸了出来,一面笑道:“话倒说得好,到底炸的哪里呢?还是不晓得!” 白知时道:“理论有了,再加以观察,总可知其大略……这地方较为隐蔽,眼界不够大,到右边高坡上一望何如?” 年轻的朱太太抱着孩子先起身道:“怕也快解除了,不如慢慢走着,从这儿到马路还有一大段小路哩!” 先洪发忙眯着水泡眼道:“把少少交给我抱罢,你太太空手好走些!” 他到底还能抓住献殷勤的机会啊!这个善于投机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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