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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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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道:“我看你还是个男子汉,到不如我们穿裙子的了。我代你设想,这事再好解决不过。” 云麟被她奚落一顿,冷冷的说道:“事情原不要紧,我就不干他难道能把我的头砍掉了么?总因为我当日曾受过他的教育,万一为了这事件,反把师生的感情伤尽,无论我有理,人家也要责备我不是,我所以为难的,就在这个地方。” 红珠道:“你既要顾全师生的感情,任你这们想,那们想,说到归根,你非拿出钱来不能了事。何以呢?你先生的眼光,既然落在你身上,你不满他的意,他还是和你过不去。推开窗子说亮话,老老实实,你写一封信寄给他,就说你的姨父有件事,托你往上海走一趟,后日就要动身,多则耽搁一个月,少则也要二十天,会里的职务,又一刻不能离开,特此提出辞职书,请大家推人接办。至于会中经费,我愿出二十块洋钱补助,一并奉上,望乞哂纳。他得了你的钱,本当不允许你的,自然而然他就允许你了。一来你花了二十块钱,就可和他们脱离关系。二来师生的情谊上,也丝毫无损,岂不是一举而两得吗!” 云麟拍手叫绝道:“妙妙妙,我不料娘子军竟有此谋略,真叫人不得不投降麾下了。” 一宵无话,第二天午后,云麟便照红珠所教的计画,详细写了一函,向他先生那里辞职,并封上二十块洋钱,命人送去,他这才站起身来,来看淑仪的病。我著书的至此,一枝笔不能写两处事,只好权将云麟搁住不提。再说何其甫的家计,本来不甚充裕,全靠着教几个生徒,养家活口,在那科学时代,他的进款,到也够用,甚至年下还有点盈余,为什么呢?因为当日生活程度尚低,所从他的无非是富家子弟,每年计算,到可得二三百金束脩。他除掉这种收入外,按月还有书院里膏火,补助补助。 厥后学校兴,科举废,他书房里所有大些的学生,均纷纷转入他校,以谋出身之路,仅剩了二三十个小蒙童,由朝至晚,在那里咿唔不辍。论起钱来,尚不及以前一半。加之到了民国,生活程度,格外高得可怕。虽说他夫妻俩带着一个女孩,人口不多,试问日用所需,那一样可以缺得,任他再会节省,难道把嘴扎起来不吃不成。幸喜美娘是个贤德妇人,只要偷下工夫,便代人做些针黹,贴补家用。饶着这样,尚不免有短柴少米之时。这一天何其甫由庙中开会回来,觉得一路霜风,砭人肌骨,遂和他妻子计议道:“刻下已交冬令,我那件皮袍子还在典内,早晚想设法把他赎出,御一御寒气才好。” 美娘道:“你不提起,我也想到了,皮袍子呢,固然要赎,迟一两天还不妨事,惟目前最要紧问题,米已告罄,大约只够明天粮食。我们先要想个方法,将米买回。有了米,肚子里便不至于闹饥荒了。” 何其甫道:“设法这一层,到很不容易。” 美娘道:“赎皮袍子就能设法,买米就不能设法,你的话真自相矛盾了。我看你还不如找你的学生云麟,和他通融十几元,权为救急。他念师生情谊,谅不见得不肯。” 何其甫道:“今天我还同他在一起,他的那个财政部干事,就是我叫人举他的。我叫人举他的原因,也为着会里经费不足,他掌了财政,没有款子,他还可以赔垫。若举别人,就不行了。我深恐他不肯干,那知道他竟无异词,这也是会里的幸福。果真无法可想呢,只好同他说说看。” 到了次日旁午,他把学生的功课做完,放回吃饭,自家才将抽屉里的笺纸拿出来,细细斟酌了一会,然后下笔。他这时因为和云麟借贷,却不敢过于摆出先生架子,措辞还说得委婉动听。写好之后,正预备停一会儿,叫人送往云麟那里,却巧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这里是姓何么?何其甫道:“是的。” 那人道:“何先生可在家么?” 何其甫道:“我就是何先生。你是那里来的?” 那人道:“我是云府上叫我来的。我家少爷说有一封信,请何先生带到会里。另外还有二十块钱。” 随即从腰内掏出,放在桌上。何其甫看见那白滑滑的二十块洋钱,心中却暗自欢喜,但不晓得这钱是做甚用处的。急忙将信拆开一看,不由而然的,咧开大嘴笑道:“你少爷辞职就辞职罢了,又要他出这二十块钱做甚?” 当下遂给了一个收条,叫他回去覆命。那时美娘见送信的人已走,才出来向何其甫笑说道:“你还没有问他开口借钱,他便送上二十块洋钱,真个是天无绝人之路。你敲了几世木鱼,这才修到这个好学生呢?” 何其甫道:“你不要高兴,他这钱是捐助会里的。” 美娘道:“亏你还读了多年书,他如果真捐助会里的经费,为什么要把钱送到你这里来?他送到你这里来,一定是怕你不准他辞职,所以借捐助会费为名,送些洋钱给你用。他这一点儿用意,你难道不明白么?” 何其甫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用意,不过他既说是捐助会里经费,我若拿来自己用。万一被会里大家晓得,岂不是一文不值。” 美娘道:“你真是食古不化。只要他不说,还有那个晓得呢?” 何其甫道:“这话到也说得不错。” 于是夫妻俩计议一番,遂将那二十块钱去买了一担米,赎出一件皮袍,又添补些衣服,欢天喜地,把那冬天度过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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