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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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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果然说得贾鹏翥有些踌躇起来,不似适才的威武。云麟这个到儿,一者是醉心这二公的品行学问,二者亦想卖弄卖弄他真武庙里的奇遇,听见鲍橘人提到金表两字,他也便滔滔不绝的将那美少年私赠金表,送入客栈的话说出来。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惟有那个鹏翥板着一副面孔,将云麟望得一望,又回头对着橘人说道:“庄子寓言,十有八九。此君亦煞会点缀。” 鲍橘人也是一笑。云麟知道鹏翥所说的话,是议论他言过其实,不觉又羞又急,忙跑入房里,将那一枚金表取出来,向鹏翥手里一递,鹏翥瞧着,金表宝光灿烂,除得那根索子,单论这光,也值得七八十元。看云麟光景,亦甚寒素,料得此种物件,非他所有,便只管将那表拿在手里播弄。笑问道:“足下还是在南京候榜,还是急于束装回府呢?” 云麟答道:“不瞒先生说,学生此番留滞南京,舍间还不知道学生的踪迹。幸喜病体已愈,大约明后日便要乘轮返里,不能久在这边耽搁。” 鹏翥道:“堂上还有何人?” 云麟道:“有寡母在堂。” 鹏翥道:“有馆没有?” 云麟道:“没有。学生此刻还从师受学。” 鹏翥用手掌出膝上一拍,叹道:“以老弟这般聪明俊逸,如何还耽误在蒙师手里。我料定这位贵老师,也断然不是一位高明的,你想当这风发云涌的时代,不出来向民族上做一番事业,缩头缩脑,还躲在家里捧那高头讲章,可想其没有出息,像老弟这样青年,若是肯出来平治天下,我姓贾的不揣冒昧,无论你想干一件甚么事,总包在我的身上,叫你名利双收,称心如意。云麟听他这几句话,巧巧碰在他心坎上,不觉喜形于色,忙答道:“这却是好极了,但是怕家母不放心。” 鹏翥笑道:“老弟这样孺慕,真不可及。在我看只消写一封信寄给令堂,告诉他在南京就事,这还算不得他游必有方吗。” 云麟忙答应了几个是。鹏翥笑道:“这表你可放心暂时存在哥哥手里,明天哥哥要照这式样买一个送人。等哥哥将那个买成了,再把这个还你。” 云麟虽是心里不甚愿意,然而此后方仰仗他谋事,也便不好意思不肯,乃慨然应允。鹏翥非常快活,说:“好兄弟,真好兄弟,我们便同盟起来罢。” 又望橘人道:“还是我们一齐来做个桃园结义。” 橘人笑道:“既承鹏翁及云兄的美意,弟只好附着骥尾罢。” 鹏翥恨道:“鲍橘人都是这般假惺惺的,你既同他拜把子,你称不得他一声老弟,你还赶着他唤云兄云兄,明天老实我还在宝珠那里奉请,酒散之后,再陪老弟到仙乐茶园瞧瞧那粉荷花,是否像那个少年,若是果然是他,他自然来招呼你,我们也可同这红旦攀谈攀谈,那可就荣幸已极。” 橘人笑道:“许多太守大令要会你,你偏不去会,提着这一个唱戏的,你反如此欢迎,真是你的脾气,越过越怪僻了。” 鹏翥道:“呸,太守大令,他能比得上唱戏的。你看京城里几多大老,谁也不爱交结这一班人。我记得有一位甚么王爷请客,别的客不来,他也不甚理会,内中有个唱生脚的叫做……阿呀,这名字是口头极熟的,一时忽然想不起来,这唱生脚的不曾到,那王爷逼着自己一位孙少爷,亲自套着马车去了四次,才把那唱生脚的请得来,方才罢休。你们想一个王爷尚且敬重唱戏的,何况我辈。” 橘人道:“夜深了,大家歇一歇罢。” 云麟也觉得十分困倦,便径自回入房里。次日,果然写了一封信寄给他母亲,闲着无事,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暗想一个人究竟须要在外面干事,你看昨日一夜之间,便结识了两个好友,纵然遇着患难,也还有不知道姓名的前来帮助我。若是困守家中,将来如何有个出息。今日不是那个姓贾的还请我吃酒,我这衣服不甚齐全,怎生见得人。 正在踌躇,早见那个开栈房的老者,亲自送进两盘点心来。云麟便将这意思告诉他,那老者笑道:“这有何难,走上街便是大衣铺子,相公爱甚么就买甚么。” 云麟道:“我此时没有现钱,那里去赊欠?” 那老者想了一想道:“赊欠呢,老儿却不认识那店主人。若说先在老儿这里拿钱去买,到不妨事,只是相公可拿得住那位少年将来必替相公还这笔账呢?” 雪麟道:“拿得住,拿得住,就使他万一不来,他送给我的一只金表连索子也还值得二百元,我便变卖来偿还你。” 老者答应了。于是云麟便在他账房里拿了钱上街买得簇新的衣履,穿换起来,又增得十分美丽,匆匆走回栈房,见贾鹏翥穿着短衣,已在饭厅上盥洗,云麟问他招呼了一声,便问着鲍橘人。鹏翥答道:“他老早便到崔观察公馆里去了,我们约定晚间九点钟在钓鱼巷廖二房家相会。停一歇我们一路走。” 云麟笑了笑,果然等至日落时分,鹏翥走过来约他同行。云麟便随着他出了栈房,刚走得一截路地上还热,沿途车马又多,很觉吃力。云麟道:“此处离钓鱼巷还远,我们还是乘着车子走罢。兄弟病后腿脚颇不方便。” 鹏翥皱了皱眉头,良久答道:“也好也好老弟就请上车,我是骑牲口了,牲口比较车子便宜得十多文呢。” 云麟也不暇再同他说话,便跨上道旁一座人力车,拉着就走。走入钓鱼巷下车,车夫伸手便向云麟要钱,云麟伸头向巷外一望,口中说道:“不好了,他呢?我身上还没有零钱,等他来一齐开发罢。” 车夫急道:“谁是他?知等到几时?我们还要赶别项生意呢。” 云麟此时非常焦急,撩着衣裳,又跑出巷口瞧着,那车夫又防云麟溜了,只管逼着他嚷。云麟是看见骑牲口的人,都要留心望一望,谁知再也没有贾鹏翥的影子。好容易又等了一会,才看远远见鹏翥一步一拐,走得头上的汗比黄豆还大。云麟忙招手道:“在这里,在这里。” 鹏翥见了云麟问道:“为何还不进去,到反站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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