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中国现状答记者问|李大钊

就中国现状答记者问

　　（一九二三年十月二十日）

　　（李氏早年留学日本，现在国立北京大学法科教授，讲授“社会运动史”、“社会政策”等课程，担任着各种思想团体的顾问和会长，常以刊物和其他形式发表自由研究的主张）

　　特派员　古庄

　　记者：“据传苏联发放大量的宣传费资助贵国的激进团体……。”

　　李答：“这种情况在最初几年也许有过，但在目前大体是没有的。由于俄国与中国的国情完全不同，不管外间怎样宣传，我国的改造惟有靠我们自身的力量来完成。”

　　记者：“对加拉罕的欢迎盛况空前，学生各界的热烈程度在日本等地是见不到的。”

　　李答：“也许由于以民众为基础的劳农政府所实行的主义，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人们中引起了强烈共鸣的缘故。”

　　记者：“您知道早稻田的佐野教授吗？有种种传闻说，他要到贵国来，或者到俄国去。这方面您能说点什么？”

　　李答：“这件事实在可悲。不知何故，日本的大学，特别是私立大学，不能以自由的态度对待学术权威，对此感到非常遗憾。佐野君很可能移居俄国，他如有意到中国来，我表示衷心地欢迎。

　　佐野君[2]和大山君[3]在日本如处境困难，随时可以到中国来，我校将给予优厚的待遇并可从事自由的研究。中、日间教授的交流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记者：“很羡慕贵国思想团体的活动，从教授到学生都可以自由地走出书斋到街头进行实际活动。”

　　李答：“思想的研究和宣传虽然是自由的，可是如果多少触犯到军阀，就是说写了或者说了对军阀不利的事，立即就会让你遭殃，到那时候就根本不讲什么道理了，但是我们主张要为最后推翻军阀斗争到底的。因此这不过是一种间接的、限于思想上的、难以想象那种程度的‘自由’而已，一旦具体涉及到曹锟如何，吴佩孚如何，对现实问题稍有指责，刊物就会马上遭到查禁的。”

　　记者：“您对日本的对华态度有何感想？”

　　李答：“现在贵国与欧美资本主义国家采取同一步调侵略中国，这对贵国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我相信贵国总有一天是会醒悟的。”

　　记者：“您对贵国的将来抱有怎样的理想？”

　　李答：“与大多数人民一道，为推翻欺压人民的军阀和机会主义的政客，把政权夺回到人民手中，除此别无他途。‘中国国民党’要排除军阀、政客，集合真正为民国奋斗的战士展开活动，为消灭现在的军阀、政客，首先必须提高整个国民的知识水平。现在的议员自从民国元年当选以来，除了靠金钱支配行动，就是愚弄人民，虽然在一部分省的省议会选举了议员，但其腐败混乱的程度与国会没有什么不同。根本的改革，必须由全国的商会、农会、工会的代表组成议会，这在我国目前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多么困难，也只能为这一理想而奋斗，此外别无真正能够挽救民国的出路。如果只图简便易行，那就只能总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主张自由民主主义的孙文等人最近也变得与军阀没有什么不同。[4]对那些只顾私利私欲的军阀、政客，我们比什么都憎恨。”

　　《报知新闻》（日文）

　　1923年10月20日

　　【注释】

　　[1]题解　此文为日本在华《报知新闻》特派员古庄的“中国现状”的系列报道之八，韩一德译，刘多田校，刊于《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5期。

　　[2]佐野君　即佐野学，日本早期共产主义者，教授，曾与李大钊同时参加共产国际第5次代表大会。

　　[3]大山君　即大山郁夫，日本大正民主主义运动活动家，李大钊在早稻田大学时的老师。

　　[4]孙文等人最近也变得与军阀没有什么不同。　国共合作后，某些共产党人，确仍有此种言论，并引起孙中山及国民党人的反感与愤慨。但是，这却不是李大钊当时的看法与立场，因为，事实上亦与孙中山的实际状况相违。1922年8月，孙中山由粤抵沪后，随即进行改组国民党和国共合作的一系列准备工作。8月下旬，李大钊在参加中共西湖特别会议后，与孙中山多次会谈，讨论“振兴国民党以振兴中国的种种问题”，取得“十分圆满”的结果。1923年10月19日，即大体上是在古庄此次采访的同一天，孙中山致电国民党上海事务所，嘱孙伯兰密电李大钊赴沪商讨国民党改组事宜，为次年1月的国民党“一大”作准备。凡此都说明，李大钊当时不可能在日本记者面前对孙中山有如此偏谬的判断。此处文字应是记者的歪曲或文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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