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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狭鬼》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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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集子里,包含着三篇独幕剧和一篇两幕剧,是在写完《鬼与人心》的那四篇以后陆续写成的,也就是一九二七年中的一部分我的工作。这四篇短剧,它的内容有没有各自不同的性质,而在这上面我不想有所自白,我只希望在看过了这剧本的读者们的眼光中,曾因了判别或认识,能得到一个概念。在这里,我所要说的话只是下面的一些: 我写剧本——开始写第一篇剧本就是偶然的。在不曾写着第一篇剧本之前我没有想写戏剧的冲动和计划。所以写戏剧,至少是,在我算为一种颇孟浪的事。因为我对于戏剧的本身以及关系于戏剧的——舞台和布景之类,我还没有专心去研究过。实在的,我只读了别人的一些剧本。仅仅限于读一些剧本而就从事于戏剧的写作,不消说,部分的失败是极其意中的事。因此,在《鬼与人心》那集子之中,被北京国立医科大学的演剧团体等拿去表演者,单是名为《洒了雨的蓓蕾》那一篇。——这真出我的意外——为什么我其余的剧本都不曾出现于舞台上?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洒了雨的蓓蕾》这一篇,表现的是属于人生愉快的这一面,而这样的东西,在文化极低的现在的中国,不必讳,是一般观众所喜欢的。于是便明显地,凡是反乎这一面表现的剧本,就难于被表演到舞台上。这的确是一个很可叹惜的错误。虽然,表演着人生悲哀方面的剧本,在舞台上的情景常是庄严而且沉静的,掀起观者的心情是一种默默的感动,极端的,和喜剧所给与的愉快的刺激迥乎不同,然而只趋向于看喜剧的一般观众,究竟是不能懂得这悲剧底真味是还不曾浅浅地了解过人生的。为了迎合这一般观众的程度,于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所表演的剧本,全撰着喜剧,甚至于只撰着能博得当场鼓掌和笑声的那非常浅薄的有着接吻这一回事的爱情喜剧。关于这,有人曾解释说,演喜剧容易演悲剧难,这话只能代表片面的个人的经验。在戏剧的本身,极端的地,也只有剧本的好坏和演员的技能如何,这样以确定一个戏剧演后所得的成绩。因为,任怎样的分解和狡辩,戏剧只不过是某一种人生的表现或反映罢了。何况,在人生所经历的各种事物中,几乎活动着的,全是悲的力量,并且一种悲的刺激会淹没许多欢乐的记忆,即在心理的现象上也是悲的较为紧张,那末悲剧表演在舞台上,广播去的内容底原子,影响到观者每一个心上的,应该会生出一种长久回味的情绪。所以不能表演悲剧的演员和看不懂悲剧的观众,是一样忽略去现实人生的每一种经历——至少是忽略去人生最大的悲的一面,而这种人,纵然曾演过剧和观过剧,究竟是没有受过充分演员的训练和缺少观剧眼光的。 然而现在的国内,即是喜剧,也不见能表演得怎样好。在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完美的剧场和一个有组织的戏剧团体,而为了游艺会呀同乐会呀等等在学校各处现身的表演者,常是临时或偶尔地从什么一变而为演员的。中国戏剧所以还没有发达,这就是缘故。 现在在这里我有一个愿望。就是说,只要是合乎戏剧原则的剧本,无论是人生的那种表现或反映,是都可以表演的。并且是,摈出了表现人生悲哀方面的剧本,而附就于一般观众的这种阻碍戏剧发展的恶习还存在着,则中国的戏剧是永远落没在一切艺术的背后,却是可以断言的。 1928年8月8日于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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