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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远书城 > 邓中夏 > 中国职工运动简史1919~1926 | 上页 下页
第四章 香港海员大罢工(2)


  香港运输工人同情罢工

  至一月底有香港运输工人同情罢工的事。当海员罢工时,本拟联络其他运输工会一致罢工。但运输工会非常复杂,大半由工头或小买办做中心,故当时尚意存观望。后来轮船越停越多,事实上他们已无工可作,经海员工会之活动,不到半月他们就同情罢工了。从前有一两只船偷偷摸摸起落货物逃去,到运输工人全体罢工,则完全停顿。于是罢工人数增至三万人以上。此时正值中国旧历年关,香港形势更形严重。

  二月一日,香港政府下令封闭海员工会及其他同情罢工的运输工会,逮捕罢工领袖和工人,并架大炮对住海员工会,将工会招牌拆去,理由是:“海员工会打算陷本殖民地生命于危险之境”。

  调停与破裂

  香港运输工人既一致罢工,使香港政府更为困难,对付罢工政策,软硬兼施既均无效力,不能不出于托人调停之一道。首先嗾使华工总会到广州协同基督教青年会和中国航业公司向海员工会调停。海员工会说:“这次罢工,香港政府不但不居中调停,反而采用高压手段,封闭我工会,逮捕我工人,野蛮之极!我们只有坚持到底!”这一场调停遂无结果。

  华工总会调停既失败,香港政府又嗾使东华医院用街坊名义出面调停,写信到广州请海员工会派代表到香港(东华医院,乃留居香港的中国绅商之大集团,其名义是一医院,其实是一社会集团,不用说是一仰承帝国主义颐指气使的洋奴组织。故在香港颇有政治势力)。海员工会派了五个代表去,于是东华医院调停之一幕喜剧便开场了。

  此时因香港政府封闭工会,拆去工会招牌,故海员工会的要求首先提出恢复工会为先决条件。绅士们说:恢复工会是可以,是要改变招牌,添多或减少几个字。因为香港政府煌煌文告宣布封禁,你们是知道的,这是政府的威信所关。海员代表说:“工会招牌‘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一字也不能增,一字也不能减,而且要给还原有招牌。”绅士们见话不投机,乃改变态度,说起妙语来了:你们罢工我们不反对。但你们要顾念现在香港的粮尽食绝,岂不把几十万留居香港的中国同胞活活地饿死。海员代表说:“是的,香港居民将绝食,这是实情。我们早已预计到的,而且早已挂念着的。但是,我们挂念香港居民,而你们却一点也不挂念海员,我们海员老早就有几十万要饿死了。我们此次罢工,更苦得要命,天寒肚饿,你们为什么不曾说一句救济的话呢?”说来说去,不着边际。海员代表声言:“增加工资,改良待遇,是天经地义的事。而香港政府反把工会封闭,且把同情罢工的工会也封闭;还要逮捕工人,拘禁领袖,是何道理?你们为什么只替政府说话?政府既没道理,你们为什么不帮助我们。你们若有本事叫政府给还我们工会招牌,就有话可说,否则我们即刻回广州去。”海员代表立起身来要走。绅士们知难挽回,便说:我们同去华民大人处说情,可以不可以呢?海员代表表示拒绝,后经绅士再三要求,海员代表方允许。

  到华民政务司后,华民司说:“因为你恐吓他人罢工,故政府封闭工会,现在不能把工会招牌还给你们。恢复工会可以,但名称要改。加资问题,你们是知道的,各船情形不一样,将来或增或减,我们举出代表按照公道评判,看那船该加,那船该减。”海员代表说:“恐吓他人罢工,有何证据。用莫须有的罪名,用机关枪拆去我们工会招牌,抢去我们工会家具,还说我们恐吓。中国海员罢工是多么文明哟,你看,香港自罢工后,秩序比前好得多(按意即谓市面萧条)。英国煤矿铁路海员三角罢工,我们中国海员去到伦敦,他们还要我们一共参加。现在我们还没有邀请各国工人同情罢工哩。说到加工资,如果香港政府主持公道,早就应该调解。我们三次向资方提出要求时,同时通知政府,而政府看不起中国海员,全然不管,因此激成罢工。说到将来举出代表公道评判解决加资问题,那我们‘唔领过的咁嘅哟’(按即不上这个当的意思)。现在的问题很简单,第一送还工会招牌,第二承认加资条件,我们立刻上工。如工会招牌要改,那么加资问题也不必谈了。”海员表示明天回广州去,华民司说:“西人商会要找你们谈话。”

  当晚上海银行大班,渣甸洋行大班,wion燕梳公司大班等请海员代表谈判,非常秘密,不许傍听。他们问:“你们愿意华民司参加吗?”海员代表说:“有什么不可以。”华民司亦一同参加。洋资本家说了一套与华民司相类似的话,海员代表亦用与答覆华民司相类似的答覆。说到恐吓罢工一事,海员代表否认,华民司说:“是事实,现在许多人愿回香港做工,你们强迫他们不许回来。”海员代表说:“省城太远了。拿香港来说吧,有馆口一百三十余间,每间总有数十人,为什么他们不肯上工?是谁恐吓他们。”说到加资一事,海员代表说:“找公正人调查评判,我们不能接受,只有说定加多少,大家签了条约,才是实际。”说来说去,说了几个钟头,海员代表坚持恢复工会给还招牌为先决条件。他们说这事要请示“兵头”(按即香港总督,他有统率香港海陆军的全权,故俗称之为兵头)。一场谈判无结果而散。

  到此时已是山穷水尽了,香港政府暗使华商总会约海员代表去谈话,劝他们明日莫回广州,等西商请示“兵头”看有什么商量?有罗旭初者,香港著名的大绅士,约海员代表到他的写字楼去,他说:“今天的事你几人帮助我一下就可解决。”海员代表说:“什么叫帮助?你不来帮助我们,反叫我们帮助你!”他说:“一切都在你们身上,你们说什么就可解决。”海员代表已料定罗旭初有行贿的意思,乃说:“我们什么都取决于罢工工人,那能说在我们几人身上。”说毕不顾他的强留而走了。

  第二日华民政务司叫海员代表去,拿出公文来,大意与华民司昨日所说相同。海员代表立即拒绝。说:“工人委托我们要恢复工会给还招牌为先决条件,现既办不到,带此公文何用?”既而说:“带回公文也可以,但我们在此郑重声明,并不是接受了公文上的什么条件。”

  香港政府布置了这一个天罗地网,假使海员代表不得其人,真的,是会落在他们的圈套中的。你不看中国的大绅士、西商大老板、华民大老爷,从前眼角都不瞧工人的,今则这样和顺与谦恭,甚至于表露行贿的意思,如果海员代表稍一动摇,全盘糟了。然而海员代表却不激不随,坚持到底,应付裕如,不能不说是难能可贵。海员代表之一便是苏兆征,说话亦以他为最多。

  双方的鏖战

  调停破裂以后,香港政府乃改变了策略,进行破坏罢工。派人到上海、菲律宾、印度等处招集新工。上海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得此消息后,便纠合宁波海员公所阻止招募新工行动,李启汉便因此被捕入狱。但在上海所招得来的新工几百人,经过汕头时便给汕头罢工办事处说服了一大半,一小半到了香港。有几只船是给新工开走了,但技术不好,在海上发生了危险。在菲律宾印度招募得来的新工,情形大致相仿佛。海员工会除通电各处工人团体请求制止招募新工外,并派“防护破坏罢工队”暗杀招募新工者,在香港刺杀梁玉堂一名(行刺的工友被捕,工会替他打官司,一直打到伦敦理藩院,终被判决死刑,绞绝)。因此香港政府这一新策略又告失败。

  罢工海员方面的政策,便是更加加紧封锁香港。扩大纠察队的组织,分派到各海口去,禁止粮食运往香港,到处受农民工人的帮助,甚至小商人和土匪也起来帮助了,此时真是一茎菜,一粒米都不能到香港,香港粮食更行恐慌。从此双方对峙的局面更加严重。二月中旬罢工的船只有如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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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罢工实在太可怕了,好像时疫一样,传染得异常迅速,只要那船上有中国海员,并不要工会的命令,他们便自动的离船上岸。所以各地轮船都认香港好像一时疫区域,不敢开来,或者只在港外稍停便走,或者径直不停,由西来的直达上海,由东来的直达新加坡或小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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