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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半农先生不死


  刘先生死了!为青年模范的刘先生,是永远不会死的!

  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说学者心理上进展的状况,是最好没有的了。从各种科学中或一种科学的各方面中,择自己性所最近的专研起来,这是知的境界。研究开始了,渐感到这种工作的兴趣。废寝忘食,只有这唯一的嗜好,这是好的境界。学成了,在适当的机会应用起来,搜罗新材料,创造新工具,熟能生巧,乐此不疲,虽遇到如何艰难,均不以为意,这是乐的境界。我个人所见到的刘先生,真是具此三种境界的。

  刘先生早年求学的状况,我知道的不多。我认识他是在民国六年。那时候刘先生已经二十余岁了,在大学预科任教员,在《新青年》杂志发表诗文,就在国内作“商量旧学,培养新知”的准备,亦未始不可;但他一定要出去留学。到了法国了,以他平日沉浸于文史的习惯,也未尝不可以选点轻松的学科,在讲堂上听听讲,在书本上寻点论文的材料,赚一个博士的证书;然而他经再四考虑以后,终选定了语音学。这是刘先生的知。他选定了这学科以后,对于测验的纤琐、计算的繁重,毫不以为苦;我到巴黎见他时,一问到,他就“头头是道”“津津有味”的讲起来。这是刘先生的好。他回国了,在北京大学的国学门研究所,布置语音学实验室,这是他的主要工作。当然能者多劳,他除北大研究所以外还担任中央研究院史语研究所兼任研究员和各大学院长、教务长等职务,并在各杂志或日报上也有相当的发表。但是他的兴趣,还是集中于语音学。他时时有新的发明,如改良测验的仪器,由笨重变为轻便;改良计算的方法,由繁难变为简易,都是他最得意的事。他对于考察方音,决不畏旅行的艰苦。此次由北平经绥远而达百灵庙,染病以后尚极有兴会,不得已而回平,以至疾笃,亦从无怨天尤人的感想。这是刘先生的乐。以我个人的观察,刘先生可谓实践孔子所说“知之”、“好之”、“乐之”的三境界,可以为青年求学者的模范了。

  刘先生不幸而死,但是无数青年如能以刘先生为模范,而对于所学能由“知之”以至于“好之”而至于“乐之”,则刘先生就永远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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