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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的运动与中国外交


  (一九二七年二月七日)

  “民众革命潮高涨起来,便用口惠而实不至的政策来和缓一下;民众运动一低落,口惠马上变成假支票。”这本是一切帝国主义者对付殖民地半殖民地惯用的政策。

  欧战后,中国人对于帝国主义者发了一些不平之声,华盛顿会议遂在关税、法权上给了中国一点小小的口惠;然而华盛顿会议刚闭幕,他们便一概忘了。到了五卅运动,帝国主义者才把华盛顿会议所允许的小小口惠想起来了,才重新把这小小的口惠来和缓中国的民气;迨民气被奉、直军阀镇压下去,所谓关税会议,所谓法权调查,都丝毫没有结果。现在又来了!汉口“一三”事变以来,在全中国反英运动高潮中,英国帝国主义者又提出准备交还租界、准备交还海关、准备撤废治外法权等口惠,以和缓中国的民气了。我们敢说现在的民气,若仍旧为北方讨赤的军阀和南方取缔过激运动(东方社五日汉口电已有此消息,二月七日上海《时事新报》亦大书特书:“党政府严禁反英。”)的稳健派共同镇压下去,英国准备给我们的这些口惠,又必然终于是些口惠。英国人现在大叫中国国民党中稳健派和急进派不一致;又大叫和平的合法要求我们可以商量,若用暴力则我们不能屈服,这正是暗示稳健派出来为他们镇压反英的民气。只要反英的民气有人为他们镇压下去,和平的合法要求他们便易于对付了。

  英外长张伯伦于一月二十九日在伯敏汉演说:“英国对华方针,自去岁关会开幕以前,即以改变当时英国唯一之愿望……并已准备抛弃其特权……吾人早经感觉有修约之必要,并希望中国统一政府早日成立,俾能开始修约交涉。……中国对于修约要求之原因有三端:(一)因外人领事裁判权;(二)关税束缚;(三)租界制度。英国对于上举三端,均愿予以变更。……但上述提议,不能使其立生效力,因中国尚在内乱之中。……吾人准备援助陈友仁及任何派之政治家,以政治家妥协之态度,解决一切悬案。”

  我们现在可以回答张伯伦了:我们早已知道你们英国帝国主义者,自鸦片战争以来,即时刻准备抛弃特权,时刻准备修约,只可惜八十年来中国始终不曾有统一政府,年长日久,使你们的唯一愿望不觉忘了,只增加了好几次任意屠杀中国人的特权,更增加了辛丑条约,直到今日中国国民运动高涨起来,才将你们心中多年准备而又忘了的唯一愿望提醒了。可是此时中国尚在内乱之中,还没有统一政府,你们多年准备的好东西,仍然是不便拿出来;你们也知道仍然不便拿出来,所以要派海陆大军护送到中国。你们并且知道你们准备的这些好东西会号召出来许多妥协的政治家和妥协的在野名流,一有了这些妥协的政治家与在野名流,你们准备送来的好东西,又不得不从半路上在印度洋乘原船送回伦敦,只好候梁启超所谓“片面的革命行动”高涨时再准备送来。那时候,在野名流梁启超所预备的“我们愿意用国际惯例上正当手续和双方最友谊最谅解的精神作平和的修改”这一桌欢迎酒席,只落得贵客不赏脸而大为扫兴!

  梁启超所谓“聪明的英国人”,当然懂得这个;可是愚蠢的梁启超,至死也不会懂得这个,他实在不愿意懂得这个。

  事实先生告诉我们:英国每次口中说:准备要送中国的一些好东西,都是因为中国有了“片面的革命行动”,都不是因为有了正当的手续和友谊的精神;采用正当手续和友谊精神的和平谈判而停止革命行动,反而只有使帝国主义者收回去他们口中所说准备要送我们的东西,去年北京的关税会议就是一例。

  我们并不拒绝谈判,可是停止革命行动或减少革命行动,而希望友谊的和平谈判得点什么,便是上了帝国主义者的圈套,其结果必一无所得!国民政府必须懂得这个!必须懂得抑制民众革命行动而以和平面孔取悦于外人,本是北京军阀官僚政府的外交秘诀,我们十分不忍看见真有“党政府严禁反英”!

  上海《时事新报》公弼先生历数香港罢工封锁、党军控制长江流域、排英口号几遍域内、南方联俄、共产主义博得若干国人之同情、打倒帝国主义最鲜明之旗帜,都是英国变更外交政策之由来;这是他懂得梁启超所不曾懂得的。

  在赤的运动起来给帝国主义以重大的打击以前,中国的外交是怎样?北京政府以前敢涉想废约吗?可是现在居然能够宣告废止此约了。关税会议得着了什么?可是现在居然独断的征收二五附税了。以前他们不是视收回租界运动为过激吗?可是现在也居然提议收回租界了。他们以前不是把安格联当太上老祖看待吗?可是现在也居然下令免他的职了。这不是受了赤的运动之赐是什么?不有赤,他们焉有今日,然而他们不思报德,仍然要勾结帝国主义来讨赤,他们真是“食毛践土没有天良”!

  什么是赤的运动之目标,我们敢公告全中国人全世界人:以革命行动扫荡一切帝国主义在中国之政治的经济的统治权力,没收一切帝国主义在中国之经济的侵略机关,归诸国有;具体的说,即是:撤退各国驻华海陆军,取消治外法权,收回租界及租借地,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收回海关自主权,取消庚子赔款及不正当的外债,取消外人之铁路、盐务、邮政管理权,没收外资的银行、矿山、铁路、航业、工厂及外人所购土地,归中国国有。必须这样,才算完成了民族革命。必须这样,我们才能够脱离外国之政治的经济的统治与侵略。必须这样,我们才能够建设独立的经济势力与文化。必须这样,我们才能够开始和一切平等相待的国家建立互利的经济合作。

  谁不否认他是中国民族一分子,谁就应该拿出十分“赤忱”,加入这个赤的运动!

  署名:独秀

  《向导》周报第一八七期

   1927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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