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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铁


  (一九二三年七月一日)

  国民运动

  我们为什么要做国民运动,不用说,第一是因为受不了外国帝国主义者的压迫,第二是因为受不了国内军阀的压迫,二重压迫逼得我们不得不做国民运动以自救。由此看来,既然是国民运动,就应该依赖中国国民自己的势力,断然不能依赖外国势力,因为国民运动第一目的正是要排除外国势力;既然是国民运动,就应该依赖国民自己的势力,断然不能依赖军阀势力,因为国民运动第二目的正是要推翻军阀势力。若妄想假借友邦势力或利用一部分军阀势力来做国民运动,这种四不像的国民运动,其结果必然是“王婆照应武大郎”。

  国学

  国学是什么,我们实在不大明白。当今所谓国学大家:胡适之所长是哲学史,章太炎所长是历史和文字音韵学,罗叔蕴所长是金石考古学,王静庵所长是文学,除这些学问以外,我们实在不明白什么是国学?不得已还只有承认圣人之徒朱宗熹先生的话:“国学者,圣贤之学也,仲尼孟轲之学也,尧舜文武周公之学也。”

  现在中国社会思想上堆满了粪秽,急需香水来解除臭气,我们只须赶快制造香水要紧,可是胡适之、曹聚仁这几位先生,妙想天开,要在粪秽里寻找香水,即令费尽牛力寻出少量香水,其质量最好也不过和别的香水一样,并不特别神奇,而且出力寻找时自身多少恐要染点臭气;更奇怪,他们好费力寻得点香水,出卖时还不肯舍去粪秽的商标,惹得想专利的圣人之徒朱宗熹先生,因有人假冒招牌,“瞿然大惊”,“夷考宵小之所为”,“终必申罪以致讨之”。这本是胡、曹诸君自寻烦恼!

  曹聚仁先生说:“国学一名词虽流行于全国,实际上还含混糊涂,没有明确的观念可得到呢!”我老实说,就是再审订一百年也未必能得到明确的观念,因为“国学”本来是含混糊涂不成一个名词。

  思想革命上的联合战线

  中国国民经济基础,还停顿在家庭的农业、手工业上面,所以政治仍然是封建军阀的,社会思想仍然是封建宗法的。号称新派的学者如蔡元培、梁启超、张君迈、章秋桐、梁漱溟等,固然不像王敬轩、朱宗熹、辜鸿铭、林琴南等那样糊涂,然仍旧一只脚站在封建宗法的思想上面,一只脚或半只脚踏在近代思想上面,真正了解近代资产阶级思想文化的人,只有胡适之。张君迈和梁漱溟的昏乱思想被适之教训的开口不得,实在是中国思想界一线曙光。

  适之所信的实验主义和我们所信的唯物史观,自然大有不同之点,而在扫荡封建宗法思想的革命战线上,实有联合之必要。

  仇孝论讨父会

  湖南宁乡县县议员提议小学读经的议案:陈独秀倡无家庭无政府无宗教者,竟忍谓父子成于肉体之乐,无须亲爱。著有《仇孝论》,发起讨父会。甚矣邪说祸人,较兵犹酷。盖兵祸显然,不戢自灾,人犹恐惧。独此灭人邪说,设心阴险。乖废古经,号倡新学,是无形之秦火,率天下之人陷入禽兽于不觉。此人禽关头,虽康有为游欧记陈焕章经世报笔伐口诛,不遗余力。然发诸言语,以争人格,赖有遗贤。而施诸政治,以正人心,责在议会。以议会权操立法者也,设法惟何,反经而已。经正民兴,邪慝自息。

  什么“三无主义”是一些所谓无政府党人的话,不知何以无端加在反对无政府主义者的身上?父子成于肉体之乐,乃一千多年前的人所说,不知何以恭维陈独秀说是他所发明?我知道陈独秀他未曾著过《仇孝论》,我更知道陈独秀他早已无父可讨,此人之子或有发起讨父会之资格。这些怪话我在各处尤其在广东听得很多,现在穷乡僻县居然传到,可见系朱宗熹这班圣人之徒现在还着实很多,可见中国社会思想还在何时代!

  中国人读了二千多年经,人心也不曾正,邪慝也不曾息,可怜这班老先生还想拿读经来正人心息邪慝,真是做梦;希望议员先生们来正人心息邪慝,更是梦中之梦。

  署名:独秀

  《前锋》第一期

   1923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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